第1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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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刘管事与刑法堂众人对峙的时候,又有一名执法弟子押着一道瘦削的身影疾步快过院落。

那人体形单薄,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他被猛力推入院子,整个人陡然暴露在明光符刺目的光芒之下,无所遁形。

正是周逸。

“虎……虎哥!”

周逸一看见面无人色的张虎,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崩溃地尖叫起来:

“是你!都是你逼我的!是你拿蒋老大的债逼我……是你让我交出令牌的!”

周逸这一声指认,恰似冷水泼入滚油,猝然炸响。

张虎脸上仅存的那点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身后的三个跟班更是双腿一软,如同被去了骨头般“噗通”几声瘫软在地,抖若筛糠。

刘管事脸色铁青,厉声断喝:

“周逸!你本就品行不端,劣迹斑斑!竟还敢在此信口雌黄,血口喷人!我看分明就是你监守自盗!”

“我没有!我没有胡说!”周逸被这呵斥吓得一颤,却是涕泪交流,不管不顾地哭喊出来,手指死死指着张虎,“他……他亲口说的!是、是刘管事您让他……”

“住口!”

刘管事又惊又怒,连忙喝止。后背却倏忽沁出一层冷汗——他全然未曾料到,这趟水竟如此之深。

那孟姓弟子看着刘管事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冷笑一声:

“演!接着演!刘锦源,你他妈这套戏码留着糊弄鬼吧!”

他探手入怀,取出一枚玉简。灵力微吐,微光流转,一道虚影便投射出来——

赫然重现出张虎在值守房威逼利诱、周逸绝望屈从的每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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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楚了!”孟姓弟子举起玉简,“这俩蠢货在屋里的时候,老子的『留影诀』就他妈在旁边看着呢!你还有什么屁话可说?”

看到那影像,刘管事瞳孔骤缩,心底暗道“不好!”

一旁的周逸却像抓住了绝境里仅存的喘息机会,指着光影中张虎的脸哭喊附和:

“对!对!就是这样!他还骗我……说一切都是刘管事您的意思!是您让他进库办事的!”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溅入刘管事早已惊惶沸腾的油锅之中。

轰然一声,所有压抑的恐惧被瞬间点燃!

那孟姓弟子目光中好似有火焰跳动,语气中带着得意:

“人证,物证,现在全摆在眼前!桩桩件件都指着你刘锦源!是你自己乖乖跟我们走,还是老子把你『请』回去啊?”

刘管事浑身一僵,彻底意识到自己已被这几个蠢货死死拖入泥潭,绝无轻易脱身的可能!

一旦进了刑法堂,只怕……就出不来了。

看着地上瘫软如泥的张虎几人,一个怨毒而疯狂的念头如毒蛇般攀附上他的心神——

只要这些人死了……只要他们此刻就闭上嘴……

那便是,死无对证!

“我本想给你们这几个废物留几分颜面,”刘管事的声音变得森寒,转过身时脸上那惯常的和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没想到,你们竟敢假借我的名头行此大罪!真是枉费我平日……”

话音未落,他肥胖的身躯内猛然爆发出一股强横灵力!

空气中水汽急速汇聚,瞬间凝结成一只硕大无朋的幽蓝巨掌,挟着刺骨杀意,朝地上瘫倒的张虎四人当头拍下!

“刘锦源你找死!”

孟姓弟子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料到那刘管事竟敢当着刑法堂众人的面公然行凶灭口!

仓促间他长剑急振,湛湛灵光暴涨。

身后执法弟子亦纷纷催动灵力,阵型急转——

却终究慢了半拍!

巨掌已挟万钧之势,轰然压至张虎四人头顶!

就在此时,一道璀璨金芒毫无征兆地撕裂夜幕,后发而先至!

金芒似天外惊鸿,锐利无匹,精准地切过幽蓝巨掌。那凝聚了强横灵力的水掌,竟如薄纸般被一斩而断,陡然崩散,化作漫天水汽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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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管事如被无形重锤当胸击中,闷哼一声,脚下踉跄,接连退出七八步才勉强站稳。脸上血色全无,只剩下一片骇然。

下一刻,一道沉稳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地落在场中,仿佛本就立于此处。

众人看去,来人一身刑法堂执事服,面容肃穆威严——正是数日前于偏殿问询过余幸的那位中年执事。

“宗……宗执事!”

刘管事失声惊呼,双膝一软,几乎要当场跪倒下去。他慌忙稳住身形,深深躬下腰:“见、见过宗执事!”

额间鬓角沁出豆大的汗珠,涔涔滚落。先前强撑出的那点气焰,此刻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宗铭并未看他,目光先在地上死里逃生的张虎四人身上淡淡扫过,随后才转向刘管事:

“刘锦源,你好大的胆子。”

“执事明鉴!”刘管事汗出如浆,唇齿颤抖,“属下失察……万没想到这张虎竟如此胆大包天,欺上瞒下!如今东窗事发,非但不知悔改,反倒反咬一口,攀诬上司,其心可诛!”

他抬起头,脸上混着汗水和惧色,急急说道:

“请执事将此獠严加惩处,以正门规!”

“放你娘的屁!刘锦源!”

张虎从濒死的恐惧中挣扎出来,一股极致的愤怒与怨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彻底明白了,这老狗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保全他们,现在甚至还要杀他们灭口!

“老子落在刑法堂手里,最多废了修为去挖矿!落在你手里,连骨头渣都剩不下!”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嘶声咆哮起来,“宗执事!弟子要首告!刘锦源才是主谋!所有事都是他指使!是他逼我们干的!”

宗铭听罢张虎的嘶吼,面上波澜不惊,只缓缓将目光重新投向刘管事。

“他所言之事,可是真的?”

“张虎!”刘管事像是被毒蝎蜇中,声调猛地一变,竟带出几分凄厉的哭音,“宗门待你不薄!我平日对你更是多有提携!你背着我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我不察已是失职,你竟还敢反口污蔑!”

他霍然扭身面朝宗铭,膝下一软,几乎要匍匐扑去:“宗执事!属下对此事毫不知情!请您明察!我……我身为外门管事,御下不严,甘受其罚!但这污蔑之罪,属下万万不敢承受啊!”

宗铭静默地看他表演完毕,才略一颔首,抛出下一个问题:

“那你又为何深夜至此?”

刘管事眼中亮起一丝癫狂的希冀,仿佛暗夜行路忽见火光,忙不迭地急声应道:

“回执事!弟子……弟子是收到了举报!说张虎等人今夜欲私闯库房,偷盗丹药!弟子闻讯,一刻不敢耽搁,立刻赶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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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证何在?”

“有!有!”

刘管事慌忙将手探向指间的纳虚戒,只见光芒一闪,他掌中多了一只被捏得有些发皱的纸鹤。

宗铭接过那只纸鹤,目光扫过其上寥寥数字:“张虎欲盗还灵丹,速至丙库。”

他未作评价,只抬眼问道:

“人证呢?”

刘管事喉头一哽,一时语塞。

“有……有的!”

就在这窒息的间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后方微弱地响起。

众人循声回头,只见余幸战战兢兢地自阴影中挪步而出。他垂着头,走到宗铭面前数步,恭敬地躬身行礼:

“外门杂役处,丁等九五二七,见过宗执事。”

刘管事与张虎等人俱是神色一变。

“这小混蛋此时来凑什么热闹?”

宗铭的视线落在余幸身上,缓缓开口:“这纸鹤传讯,是出自你手?”

“是。”余幸垂首应道,随即抬手指向纸笺右下角一个极细微的墨点,“这是弟子私下留作的标记。”

刘管事心中一松,几乎要按捺不住狂喜——想不到这小子竟如此识趣,主动跳出来替他作证!

而另一侧的张虎几人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怨毒的目光死死锁在余幸身上。

“照此说来,刘管事对今夜之事毫不知情,前来只为履行职责,与张虎等人……并无勾结?”

张虎闻言,双目赤红欲裂,喉间咯咯作响,挣扎着便要暴起,却被宗铭一记冷眼钉死在原地,半个字也吐不出。

余幸身体微颤,声音带着怯懦的哆嗦:“正……正是。刘管事确是前来阻止……但……但是……”

他话锋在此微妙一转,让刘管事脸上刚刚浮起的喜色瞬间凝固。

“弟子之所以能预知此事并传讯,”余幸垂着头,声音却清晰了几分,“正是因为这一切,本就是刘管事高瞻远瞩、暗中布下的局!”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刘管事先是一怔,随即眼底猛地迸发出亮光。

这小子岂止是机灵,简直就是玲珑心窍!竟还懂得借势而上,可比张虎聪明多了!

“哦?”宗铭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真切的笑意,他眉梢轻轻一抬:“你仔细说说。”

余幸略一垂首,将早已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今日午后,弟子不慎损及库房锁具,因心下惶恐,特去向刘管事请罪。刘管事非但未加斥责,反而耐心教诲。当我提及当时附近有几名跟张虎师兄要好的师兄们徘徊时,刘管事却并无惊讶之色。”

“他说他早已察觉张虎等人行止不端,侵蚀宗门资产非止一日。尤其清晨那批赤阳花毁损得蹊跷,他疑心正是张虎等人中饱私囊后为掩痕迹,故意毁物销赃。”

他话音微顿,继而平稳道:

“刘管事还说宗门正值多事之秋,魔教余孽未清,此事不宜声张,以免动摇外门人心。他苦于没有直接证据,便命弟子将计就计,暗中监视。并吩咐弟子,若发现他们真有异动,不必声张,即刻以纸鹤通传于他。他要亲临现场,以铁证清理门户。既是为了整肃风气,更是为了追回宗门损失,以此事警示众人!”

余幸声音渐低,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无措:

“弟子……弟子万万没想到,刘管事一片公心,张虎师兄他们竟真的……真的前来行窃。更未料到刘管事亲眼见此情景,会如此痛心激愤,以至于……险些执行门规时,出手过了分寸……”

刘管事听到这里,心中如巨浪滔天,喜悦几乎要将他淹没!峰回路转!简直是峰回路转!

这不起眼的杂役弟子,竟是如此一枚妙到毫巅的棋子,一番话不仅将他洗得干干净净,更是将一桩塌天大祸扭转为一份显赫功绩!

一股难以压制的亢奋和贪功的冲动直冲天灵盖,他几乎要立刻躬身应声,将这“高瞻远瞩”的功劳一口吞下!

然而就在他嘴唇将启未启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旁动弹不得的张虎。

那双赤红的眸子正死死剜在他的脸上,其中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化成实质,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啖肉饮血!

恰似一柄钢刀当胸捅入,激得他浑身一个寒颤,那点昏热的念头顿时散得干净。

“不能认!此刻绝不能认!”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他脑中疯狂搅扰:“张虎这条疯狗还未断气!我若此刻认下,便是坐实了算计于他!”

电光石火间,刘管事喉结剧烈滚动,硬生生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表功之词狠狠咽回!

他那几乎要溢出的笑容顷刻间便换作一派沉痛愤慨之色,顺势对着宗铭深深一躬。

再抬头时,只见他已是眉宇紧蹙,每一字都咬得极重,却又巧妙地避开了实处:

“此子……此子所言,句句皆道出了属下目睹宗门败类时的椎心之痛与激愤之情!属下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请执事责罚!”

“刘锦源。”

宗铭威严如山,沉沉压在刘管事的身上,恰如其分地截断了他即将倾泻而出的谄媚与狡辩。

“你这下属,倒是个会讲故事的。”

只这轻飘飘一句,就让刘管事脸上那副精心雕琢的表情瞬时僵死,生生冻在原处。

一旁始终低着头的余幸,更是后背一凉,细密的冷汗刹那间便浸透了内衫。

宗铭声调舒缓,讲出的话却如重锤,精准砸入刘管事心口:

“按他所言,你苦心布局,意在肃清门户、匡扶宗门。那我问你——”

“既已人赃并获,为何不按门规将其锁拿,交由我刑法堂审理?反而要亲自动手,行此……”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灭口的雷霆手段?”

说到最后一句时,宗铭的眼中迸出寒光,直刺刘管事:

“你究竟是想整肃风气?”

“还是掩盖某些不便让我刑法堂知晓的东西?”

四下寂静无声,只余刘管事粗重而惊乱的喘息,撕扯着凝滞的空气。

就在这时,一名未被封口的跟班似乎被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彻底逼垮。

他猛地向前一扑,额头结结实实砸在冷硬的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一边磕着头,一边尖声说道:

“宗执事!宗执事明鉴啊!我们偷丹药,我们认,我们都认了!”

哭喊中满是绝望与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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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赤阳花……那赤阳花真不是我们弄毁的!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一下毁掉那么多灵植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哭嚎声好似开了个口子,另一个跟班也崩溃地嚷叫起来:“是啊执事!我们冤枉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宗铭的视线缓缓掠过已是满面狼藉的几名跟班,最终定格在张虎脸上。

他并未立刻解开张虎的禁制,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对方,足有两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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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息之间,张虎眼中翻滚的恐惧、暴怒与滔天的不甘,已如地火奔涌,沸腾至极致,几欲破眶而出!

然后,宗铭才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手指。

张虎只觉得喉间一松,那无形的束缚倏忽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的手下,似乎有不少冤屈要诉。”

宗铭的声线像深潭静水,半点波动也无:

“张虎,你有什么想说的?”

张虎闻言,竟发出一阵癫狂的惨笑。那笑声干涩刺耳,裹挟着无尽的怨毒和破罐破摔后的嘲弄。

“哈哈哈……刘锦源!我的刘大管事!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你妈的正人君子!”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颈侧青筋虬结,猛地挣起头来,一双赤目死死定在宗铭脸上,话语急促却又讲得分明:

“宗执事!弟子认罪!私闯丹库,人赃并获,我张虎抵赖不了,甘受刑法堂一切惩处!挖矿服役,我认了!”

他话锋一转,拼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抬起手臂,直直指向面带惨色的刘管事:

“但我不能再替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顶罪了!他刚才要杀我们灭口,执事您亲眼所见!若非您出手,我们早已是四具尸体!他现在能杀我,将来就能用同样的法子弄死其他知情人!”

张虎胸膛剧烈起伏,眼底暴起一抹厉色,咆哮道:

“倒卖资源?那只是他捞钱的勾当之一!我屋里东墙第三块砖下藏着一枚玉简!里面不仅记了他每次收我们孝敬的账,还有他这些年克扣外门弟子份例、虚报采购数目、勾结经手人的具体时间、数目和名字!”

“那枚玉简是我偷偷留下的后手!就怕有朝一日死得不明不白!现在,我把它献给执事大人!”

他吐出的每个字,都似从牙关深处狠狠碾磨而出:

“求执事明鉴!我张虎是烂人,我认栽认罚!但我只求死在明正典刑之下,而不是烂在这种脏手的私下灭口里!”

宗铭的目光缓缓划过面无人色的刘管事、形同癫狂的张虎,最终停在始终低眉垂眼的余幸身上。

那深不见底的视线不着痕迹地顿了一刹,连旁的人都未曾留意。

随即他转头对准刘管事,语气蓦地沉了下去:

“刘锦源,你指使下属监视同门、布局陷害、窃取宗门资源,更欲当众杀人灭口,罪加一等!”

宗铭不再多言,高声喝道:“孟青!”

“弟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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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刘锦源、张虎一干人等,全部拿下,押回刑法堂候审!”

“是!”

他转向垂首而立的余幸,措辞简扼,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你也随行,还有些细节需问你。”

“是。”余幸低声应道,依旧是那副谦恭的模样。

他垂着头跟在执法弟子身后,像极了那些被刑法堂传唤的杂役,每一步都带着藏不住的虚浮,仿似真被吓得魂不守舍。

夜风忽然卷过,带来远处山林的潮气,也将此间浓重的硝烟味悄然吹散。

几道“明光符”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光芒先变得黯淡,继而摇曳,接着便发出“噗”地一声轻响,像燃尽的烛芯般熄灭。

符纸蜷缩焦枯,化作几撮灰白的纸灰,轻飘飘落在满是尘埃的地上。

黑暗重新温柔地笼罩下来,吞没了方才的一切剑拔弩张。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只有那被余波震出的裂痕,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灵力震荡,还在无声地诉说着——

本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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