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声的飨宴(1 / 1)
沈韵的头痛持续了两天。
像有根细小的凿子,日日夜夜在太阳穴里不紧不慢地敲打。
她归咎于那晚的红酒,以及画廊开幕式后堆积的工作压力。
周五晚上,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姐姐?”小哲接过她的提包,眉头微蹙,清澈的眼底盛满毫不作伪的担忧,“脸色好差,还很痛吗?”
他伸手,冰凉的指尖极其自然地轻触了一下她的额头,一触即分。
“没发烧。”
“嗯,就是头痛,老毛病了。”沈韵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脱力地陷进沙发里,闭上眼揉着额角。
“吃药了吗?”
“吃了,效果不大。”
阴影笼罩下来。
小哲半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仰头看她,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睫毛的颤动。
“我帮你按按?”少年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前你头痛,我帮你按过,你说有用的。”
沈韵迟疑了一瞬。
记忆里,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小哲手劲巧,找穴位也准。
太累了。
尖锐的痛楚磨掉了平日的警觉。
“……好。”她含糊地应了一声,身体放松下来,将后脑勺靠向沙发背。
小哲的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轻轻落在她的太阳穴上。
力道不轻不重,缓慢地打着圈。
“闭上眼,姐姐。”他的声音像羽毛拂过耳畔,带着安抚的魔力,“放松。”
沈韵顺从地阖上眼。
或许是药效终于上来了,或许是那双手的确有魔力,紧绷的神经被一点点揉开。
尖锐的凿击感渐渐钝化,变成沉沉的倦意,排山倒海般袭来。
意识像浸了水的棉花,不断下沉、下沉……
指尖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小哲屏息凝神,感受着指下肌肤的温度与柔软,感受着她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平稳。
直到那按揉的动作,彻底变成了指尖悬空、极轻微的、贪婪的流连。
像蝴蝶的吻,轻得几乎不存在。
他停下动作。
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凝视。
沈韵歪着头,陷在柔软的沙发靠背里,呼吸均匀,唇瓣微微张开,已然沉沉睡去。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宁的阴影,毫无防备。
少年眼底的担忧如潮水般褪去,露出深渊般的墨色。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轻盈得像猫。
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盒鲜奶,倒入小奶锅。
火苗舔舐锅底,奶香渐渐氤氲开来。
他从校服内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标签的透明塑胶药板。
指尖一按。
一粒极小的白色药片落入掌心。
他盯着那药片,眼神平静无波,又低头看了看锅中开始冒起细小气泡的牛奶。
牛奶太显眼。
姐姐上次拒绝了。
目光扫过流理台上沈韵惯用的白色马克杯——杯底还残留着一层浅浅的褐色水渍,是她昨晚泡的花草茶。
一个念头闪过。
他关了火,将牛奶倒进自己的杯子。
然后,拿起沈韵的马克杯,走到饮水机前,按下热水键。
滚烫的热水注入杯中,冲刷着杯壁残留的茶渍。
就在热水注满杯沿的瞬间——
那粒细小的白色药片,被他指尖灵巧地一弹,悄无声息地落入翻滚的热水中。
遇水即溶,无色,无味。
他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走回客厅。
“姐姐,”他弯腰,在沈韵耳边极轻地唤,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喝点温水再睡,会舒服点。”
沈韵在睡梦中蹙了蹙眉,含糊地“唔”了一声,没有睁眼。
小哲耐心地将杯沿凑到她唇边。
温热的水流润湿了她的唇瓣。
睡梦中的身体本能地汲取水分,她微微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大半杯温水,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顺从地,流入了她的喉咙深处。
小哲收回杯子,指尖不经意般擦过她微湿的唇角。
柔软,温热。
他将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然后,弯腰,手臂穿过沈韵的膝弯和后背,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好轻。
像抱着一片羽毛,又像捧着一尊易碎的琉璃。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单薄的胸膛上,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熨烫着他的皮肤。
那股独属于她的、混杂着淡淡疲倦与馨香的气息,瞬间将他紧紧包裹。
他抱着她,一步步走向主卧室。
每一步都踏在悬崖边缘,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奔流发出呼啸。
怀里,是他渴望已久的整个世界。
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拉过薄被仔细盖好。
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昏黄朦胧的光晕,为她沉睡的侧颜镀上一层脆弱而圣洁的金边。
小哲站在床边,像最忠诚的卫士,又像最贪婪的窥视者。
无声的飨宴,此刻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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