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Bad End 1 / IF线 于终点前折翼的蝴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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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拓也在居酒屋门口分别后,我一个人走在深夜的新宿街头。

冰凉的夜风吹拂着发烫的脸颊,将那股因与拓也亲热而产生的醺然醉意吹散了不少,我的大脑恢复了些许冰冷的冷静。

我将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那个小小的、却又承载着千斤重量的U盘。

我看着周围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看着那些与我擦肩而过的、充满活力的男男女女,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实感。

『我正‘活’着。』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小小公寓里,对着屏幕耗费人生的灰色宅男“结城佑树”了。

我是结城优希。

我拥有着能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美丽,拥有一份虽然辛苦、却能让我用双手赚取生活费的工作,也拥有一个会为我而哭、而笑、而愤怒的、我最心爱的恋人。

虽然也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低头看着口袋里微微凸起的轮廓,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现在,我的手里可是握着十足的证据啊。』

只要今天天一亮,我就去警视厅,或者直接去学校的理事会。

只要我将这里面的东西公之于众,高桥凉介,那个我曾经的噩梦,那个披着“完美”外皮的恶魔就彻底完了。

哈哈。

『完了以后,我就去找那个任性的神社女神,我要把属于“结城优希”的完整记忆都要回来。』

『然后我就要好好的和拓也在一起。』

我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自己丰满柔软的臀部上。

『用这个被他称赞过的‘安产臀’,和他结婚,为他生下好多好多像他一样充满了阳光的孩子……嘿嘿嘿……』

未来是那么的光明,幸福是那么的触手可及。

然而,就在我彻底沉浸在这份对美好未来的幻想中时,一阵刺耳的、几乎要撕裂我耳膜的汽车急刹声,猛地从我身后响了起来!

随后,我的身后亮起了两道如同太阳般刺眼的白光。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飞在了半空中。

我的身体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无力纸片,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我看到了路人们惊恐大张的嘴,看到了我那只小小的手提包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无助的抛物线。

啊咧………?

砰——!

一声沉闷的、骨头与金属的撞击声。

我的后背重重地撞在路边那根冰冷坚硬的电线杆上。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

……

钻心的剧痛将我的意识从那片黑暗中强行拉了回来。

我背靠着冰冷的杆子无力地滑坐在地,头很痛,身体也很痛,每一寸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在向我发出最凄厉的尖叫。

一股温热黏稠的液体从我额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滑过眼角与脸颊,最终滴落在衣领上。

浓郁刺鼻的铁锈味钻进了我的鼻腔。

不要……为什么……我不想死……

明明……幸福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我想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但四肢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完全不听使唤。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周围那些充满惊慌的嘈杂声音也离我越来越远。

正在我的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

救命……救命……拓也……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只剩下一片摇晃的、失去焦点的红色光晕。

我那双曾经充满了神采的美丽眼睛,此刻正空洞地望着眼前这片冰冷无情的人间。

就在这时,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出现在我即将熄灭的视野里。

他蹲下身子。

我感觉到一双陌生的粗糙大手正在我身上急切地摸索着什么。

他翻着我的口袋,拿走了我的钱包,也拿走了那个我用尽两段人生所有勇气和智慧才终于得到的……小小的U盘。

我以为一切都该结束了,但我错了。

我感觉到他那双冰冷陌生的手并没有离开,它们像两条贪婪的、令人作呕的毒蛇,顺着我那早已失去知觉的身体缓缓向上游走。

嘶啦——!

我听到身上那件黑色紧身连衣裙从胸口处被彻底撕裂的声音。

冰冷的、混杂着血腥味的夜风,吹拂在我毫无防备暴露在空气中的柔软皮肤上。

然后,那双粗糙而有力的手便狠狠抓住了我胸前那两团早已失去温度的柔软,并用尽全力地揉捏起来。

一个陌生的、沙哑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可惜了……”

“这么好的女孩,手感还真不错……”

“可惜,我要遵循主人的命令。”

主人……?高桥……凉介……?

原来……这不是意外……原来,我从一开始就从未逃出过他的手掌心……

这个最后的、充满了绝望的认知,成了压垮我最后一丝残存意识的沉重稻草。

然后,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

……

一个刚刚加完班的普通上班族,正提着公文包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人群的惊呼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看到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围了一群人,一辆黑色的轿车歪歪扭扭地停在路边,车头撞得有些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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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出车祸了。

他摇了摇头,正准备绕道而行,但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还是挤进了人群里。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耳朵。

“喂……你看……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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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长得好漂亮……是不是哪个明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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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族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然后他看到了,那是一副足以让任何人都永生难忘的、凄美的、如同悲剧艺术品般的景象。

“你看她的身材……简直跟写真偶像一样……”人群里又有人压低了声音议论着,“穿得这么暴露,不会是刚从什么派对上出来吧?”

上班族看着。

女孩有着一头乌黑瀑布般的长发,但此刻那美丽的黑发却早已被她自己黏稠的鲜血所浸染凝固。

她身上那件本该优雅的黑色连衣裙,此刻却从胸口处被粗暴地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

从那道裂口里,她那两只雪白的、本该充满生命力的丰满乳房就这么无力地垂了出来,表面甚至还残留着被人刚刚狠狠揉捏过的不自然红晕。

“别说了……太惨了……”一个女声带着不忍的语气,打断了旁人的猜测,“看着年纪还那么小……”

上班族将视线移向了女孩的脸。

她的脸仰着靠在冰冷的电线杆上,那双本该充满神采的美丽大眼睛,此刻却空洞无比地睁着,望着这片霓虹闪烁的冰冷夜空。

死不瞑目。

而她的一只手臂则以一种充满不甘的僵硬姿态,无力地向前伸着,仿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在拼命想要抓住那个早已从她指尖溜走的、名为“未来”的幻影。

“唉……真是红颜薄命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古老的、充满宿命感的叹息。

呜——呜——

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由远及近的凄厉鸣笛声,但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太晚了。

宫本拓也几乎是疯了一样地在深夜的新宿街头奔跑着。

他的胸口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破旧风箱剧烈起伏,喉咙里充满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一只手紧紧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个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电子女声。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可恶!可恶!可恶!”

他低声咒骂着,点开LINE,屏幕上是他在短短十分钟内发出去的几十条未读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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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希?』

『你在哪?』

『不是说好了,在车站口等我吗?』

『快回我啊!笨蛋!』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十字路口那片不祥的、闪烁着的红蓝色警灯,看到了那圈将整个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的黑压压人群。

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不……』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绝对不是……不可能……』

他摇摇晃晃地,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步步朝着那片地狱般的景象走去。他听到了人群里那些充满惋惜和惊叹的窃窃私语。

“……天啊……长得好漂亮……是不是哪个明星啊?”

“你看她的身材……简直跟写真偶像一样……”

“唉……真是红颜薄命啊……”

他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发了疯一样地拨开面前的人群冲了进去。

“让开!都给我让开!”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个靠在电线杆下的女孩,看到了她那头被鲜血染红的黑发,看到了她那件被撕裂的黑色连衣裙,看到了她那双空洞的、再也不会对他露出温柔微笑的、死不瞑目的眼睛。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

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啊……”

他的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破碎的野兽悲鸣。他腿一软,重重跪倒在那片冰冷的、早已被她的鲜血染成暗红色的柏油马路上。

他爬了过去,伸出颤抖的、几乎抬不起来的手,轻轻碰了碰她那早已失去温度的冰冷脸颊。

“……优希……?”

“别闹了……”

“……回家了……”

就在这时,几个穿着制服的救护人员抬着担架走了过来。

“先生,请让一下!我们要……”

“——不准碰她!!”

拓也猛地抬起头,他那双总是充满阳光的眼睛此刻早已被泪水和血丝彻底填满。

他像一头即将失去心爱宝藏的濒死野兽,将她那冰冷柔软的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不准碰她!”

他嘶吼着,“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你们会吵醒她的!滚开!都给我滚开啊!”

他这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可怜骑士,就这么在无数人同情的怜悯注视下,抱着他那再也不会醒来的冰冷睡美人,发出了响彻整个冰冷长夜的、绝望的悲鸣。

……

……

头好痛,像被人用一柄生锈沉重的铁锤,狠狠地反复敲击着太阳穴。

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我熟悉的小公寓天花板,而是一片冰冷的、沾着污渍的惨白色顶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廉价速溶咖啡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里是……?』

我撑着快要裂开的脑袋,从冰冷的硬皮长椅上坐了起来。

我看到了那些穿着蓝色制服的面无表情的男人,看到了墙上那冰冷的、写着“警视厅”三个字的牌子。

我的大脑像是被厚重的浓雾包裹,迟钝地运转着。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无比真实的恐怖噩梦。梦里,优希……梦里,优希她……死了。

“……哈。”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我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充满荒诞感的自嘲轻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我像一个疯子在这安静压抑的警视厅大厅里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

优希怎么可能会死呢?

她可是我的优希啊。

是那个会因为我一句无心的玩笑而气鼓鼓地鼓起脸颊的优希,是那个会在我喝醉酒耍酒疯时,一边抱怨着“真是的,拿你没办法”,一边又温柔地将我扶回家的优希,是那个前几天还用她那柔软温热的小嘴将我……

对,都是梦。一定是昨晚喝了太多酒,才会做这种乱七八糟的噩梦。

我一边笑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了屏幕。

屏幕上是我昨晚发疯一样给她发去的几十条未读的LINE消息。

我无视了那些充满了焦急和恐慌的、属于“梦境”的残渣,点开对话框,像往常一样用早已形成肌肉记忆的熟练动作,输入着新一天的第一句问候。

『优希,早安啊。昨晚睡得好吗?』

我甚至还从表情包列表里选了一个柴犬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的可爱表情包,一起发送了过去。

好了,这样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

只要等她像往常一样回复我一句“早安,笨蛋”,或者“吵死了,我还没睡醒呢”,我就可以从这个该死的噩梦里彻底醒来了。

我放下手机,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到了我的面前。

“……是宫本拓也先生吧?”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用一种充满同情和怜悯的小心翼翼的语气对我说道,“我们想就昨晚发生的事情,再向您询问一些情况。”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我自己的手机屏幕。

那条我刚刚才发送出去的、充满“日常”气息的早安信息旁,那个代表着“已读”的标识迟迟没有出现。

“宫本先生?”

“我们知道,您现在一定很难接受。”那个警察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记事本,“但是,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死者,结城优希小姐,是您的……”

死者。

这个词像一把无形的、冰冷的生锈钥匙,猛地插进了我那早已被“谎言”和“幻想”死死锁住的记忆牢笼,然后狠狠一拧。

砰——!

牢笼的门被打开了。

那些被我当成“噩梦”的、充满鲜血与悲鸣的记忆,像一群被囚禁了千年的恶鬼,嘶吼着咆哮着从那片黑暗中疯狂地涌了出来!

我看到了她那张冰冷的、沾满血污的脸。

我听到了我自己那不似人声的、绝望的悲鸣。

我感觉到了她那再也不会回应我的、冰冷的体温。

那不是梦。

我缓缓低下头,视线再一次落在我的手机屏幕上。

那条我刚刚才发送出去的、充满“幸福”与“日常”的傻瓜一样的早安信息,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再也不会被读取了。

“……啊……”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彻底地失去了声音与色彩,大脑像一台被投入了炸弹的老旧放映机,“轰”的一声炸开了,无数被我珍藏在灵魂最深处的、属于“我们”的胶片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疯狂喷涌。

……那是一个充满了阳光味道的小学二年级的午后。我记得很清楚,老师领着一个比同龄人瘦小得多的黑发女孩走进了教室。

她就是结城优希。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裙角,紧张得像一只不小心闯入人类世界的胆小毛茸茸的小动物。

“……我叫,结城优希。”

她的声音比蚊子叫还要小。

班上的男孩子们都在起哄,只有我,只有我看到了她抬起头的一瞬间,那双比我见过的任何一颗玻璃弹珠都更加清澈、也更加漂亮的巨大眼睛。

那一刻,我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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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我看到她被几个高年级的坏小子堵在了体育仓库后面。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我这个当时同样又瘦又小的“我”,竟然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抓起地上的扫帚,一边大喊着“不准欺负我的同桌!”一边像个傻瓜一样冲了上去。

那天我被打得鼻青脸肿,但当我看到她用那双巨大的、水汪汪的、充满感激的眼睛看着我,对我露出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像太阳一样温暖的微笑时,我一点都不觉得疼。

“从今天起,”我拍着自己那根本不存在的胸肌,对她许下了我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神圣的诺言,“我来保护你。”

……初中的夏日祭典。

夜晚的空气里充满了苹果糖的甜味和烤鱿鱼的焦香。

我和几个朋友在捞金鱼的摊位前咋咋唬唬地大声笑着,然后我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带着朝颜花图案的浴衣,那头总是乱糟糟的黑色短发第一次被认真地盘了起来,露出了她那白皙优美的、我从未见过的属于“少女”的后颈。

她不再是那个总是跟在我身后的瘦小“小不点”了。

我看到她那身略显宽大的浴衣,也无法完全遮掩住胸前那微微隆起的、充满柔软感的陌生曲线。

那一刻,我的心脏又一次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那是一种我从未有过的、让我脸颊发烫的奇怪感觉。

“喂!拓也!你看什么呢!快点过来啊!”朋友们在叫我。

我像一个做贼心虚的小偷,连忙转过头,却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地直视她的眼睛了。

……高三那年,一个雨下得很大的夜晚。

我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奔跑着、嘶吼着、寻找着她。

然后,我在那个昏暗的、充满铁锈味的桥洞下找到了她,以及那个正压在她身上的、该死的肮脏混蛋。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拳头已经沾满了那个混蛋黏腻的鲜血。

我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那瑟瑟发抖的冰冷身体紧紧裹了起来。

“……没事了。”

“优希,别怕。我来了。没事了。”

我在雨中紧紧抱着她,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她那具早已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育得无比柔软丰满的、属于“女人”的身体。

那一刻,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绝对。

……就在前天,就在那个充满了我们汗水和味道的小小公寓里。

我终于将她完完整整地拥入了怀中。

我品尝了她那比任何蜜糖都更加甜美的嘴唇,感受了她那比任何丝绸都更加柔软的身体。

我将我压抑了整整一个青春的所有爱意和欲望,一次又一次地、狠狠地注入了她的身体里。

她在我身下哭泣着,尖叫着,绽放着。

她是我的了。

她是我的了。

她是我的了。

……

……

回忆的胶片燃烧殆尽。

我缓缓抬起头,又回到了这个冰冷的、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现实地狱。

我看着眼前那两个穿着制服的、脸上带着同情和怜悯的警察,看着我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那条再也不会被读取的傻瓜一样的早安信息。

我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了我的右手上。

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那柔软温暖的触感。

这只手曾经牵过她小小的柔软的手,曾经抚摸过她乌黑柔顺的发,曾经为她挥起过愤怒的拳头,也曾经探索过她那最私密的、最柔软的、只属于我的领地。

但是……但是我却没有保护好她。我这个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的该死骑士,最终还是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了那个冰冷的、下着雨的夜晚。

“……啊……”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这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失败骑士,就这么跪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却又足以将我自己的灵魂都彻底撕裂的最终悲鸣。

我的记忆断片了。

在那声足以撕裂我灵魂的悲鸣之后,世界就变成了一片充满噪音的模糊灰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冰冷的警视厅的,只记得有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身影一直搀扶着我,那只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是那么的沉重而颤抖。

是优希的父亲。

我还记得耳边一直萦绕着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女性哭声。

是优希的母亲。

我们好像上了一辆车,车子好像开了很久,最终我们停在了一栋白色的、没有任何窗户的冰冷建筑前。

我像一个被抽空了所有思想的木偶,被优希的父亲搀扶着走下车,走过一条长长的、散发着刺鼻消毒水味道的白色走廊。

t我们停在一扇冰冷的金属门前。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对我们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耳朵里只剩下一阵巨大的、永不停歇的轰鸣。

门被打开了,一股比冬天的寒风还要刺骨的冷气迎面扑来。

房间的正中央安安静静地停放着一张被白布覆盖的冰冷铁床。

那块圣洁的纯白布料并没能完全遮掩住底下那具躯体的轮廓。

即使隔着那层冰冷的布料,我也能一眼认出来。

那无可匹敌的丰满胸部,那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以及那自腰线起便以一种夸张曲线瞬间炸开的、充满肉感的浑圆臀部。

是优希。是我的优希。

“……夫人,请您节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对着早已哭得快要昏厥过去的优希母亲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捏住那块白布的一角,缓缓掀开。

我看到了她那张被清洗干净的、安详的、却又苍白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精致陶瓷人偶的脸。

她的眼睛被合上了。

她那双总是会因为我的傻话而无奈向上翻起的漂亮眼睛,那双总是会因为我的靠近而羞涩闪躲的可爱眼睛,那双在看着我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满满的、亮晶晶的爱意的、我最喜欢的眼睛……

再也不会睁开了。

“……根据法医的鉴定,”那个白大褂男人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公式化语调,宣读着她的“判决书”,“死者死于车辆高速撞击所导致的颅内大出血及多处内脏破裂。从现场情况来看,死亡几乎是瞬间发生的,没有承受太多的痛苦。”

“另外……”他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在对死者进行遗体检查的时候,我们发现……死者的体内检测出了极高浓度的、属于妊娠初期的激素水平。”

“也就是说……她已经怀孕了。大概,四周左右。”

四周。

这个词像一道黑色的、充满神罚意味的闪电,毫无征兆地、狠狠劈在我那早已是一片焦土的混沌脑海里。

四周前,是江之岛。

是那个充满海风味道的、夕阳下的拥抱。

是那个在电车里,我第一次没有忍住,将我所有爱意都射入她身体里的疯狂夜晚。

是那个第二天清晨,我们在床上那充满“恋人”气息的温柔缠绵。

『用这个被他称赞过的‘安产臀’,和他结婚,为他生下好多好多像他一样充满了阳光的孩子……』

我忽然想起了她,在那个充满幸福的幻想里对我许下的未来诺言。那个我以为是永远不会实现的遥远梦想,原来……原来早已经实现了。

我缓缓松开优希父亲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那张冰冷的铁床前。

我伸出手,轻轻握住她那早已变得僵硬冰冷、再也不会回应我的手。

然后,我的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缓缓落在了她那被白布覆盖的、平坦冰冷的小腹上。

这里,就在这里,曾经孕育着我们的孩子,孕育着我们的未来,孕育着我的全世界。

“……啊……”

“……啊啊……”

我跪了下去,将脸深深埋在那块冰冷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白布上。

我没有再哭,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因为我的灵魂早已在那一刻,随着她和我们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彻底地死去了。

……

……

葬礼是在一个阴沉的、下着小雨的午后举行的。

我穿着一身仿佛能吸走所有体温的冰冷黑色西服正装,站在充满白色菊花与浓重线香味的肃穆灵堂里。

我的胸口像被挖空了一个巨大的、无法填补的洞,风从那个洞里呼啸而过,带走了我最后一丝属于“生者”的温度。

我的视线死死盯着灵堂正中央那张被黑色缎带包裹的小小黑白照片。

照片上,优希正对着我露出我再熟悉不过的、充满阳光的温暖微笑。

那是我们高中毕业旅行时,在江之岛的沙滩上我为她拍下的照片。

我记得那天海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

我记得她一边抱怨着“好傻啊”,一边又忍不住笑得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

我记得我看着取景器里她那张闪闪发光的脸,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按下了快门,将那个我最心爱的、充满生命力的瞬间永远地定格了下来。

我从没想过,这张本该被我珍藏在我们未来婚房里的照片,最终会变成一张冰冷的、再也不会对我说话的遗像。

……

警察是在昨天将优希的遗物交还给我们的。

一个密封的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她那只小小的、早已被她自己的鲜血浸染成暗红色的手提包。

优希的母亲在看到那个包的瞬间就再一次崩溃了。

我代替她签收了那份死亡证明书。

警方给出的结论很简单:一场不幸的、酒驾司机所导致的交通肇事逃逸,以及一个路过的、见财起意的流浪汉所犯下的趁火打劫的抢劫案。

那个流浪汉很快就被抓到了,从他身上搜出了优希的钱包和手机。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所有的人都劝我节哀。

但是,我不相信。

昨天深夜,我一个人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我戴着手套,像一个正在检验尸体的法医,将那个还散发着铁锈般血腥味的小小手提包打开。

里面空无一物。

我用颤抖的指尖一寸寸地抚摸着包包的内里,然后我感觉到了,在内衬一道极其隐秘的接缝处,有一个小小的、坚硬的、不属于布料的凸起。

我的心脏猛地一抽。

我用指甲费力地挑开那道被缝得无比紧密的线头,一张被折叠成极小方块的、同样被鲜血浸透的陈旧日记纸片从里面掉了出来。

我展开了它,看到了上面我再熟悉不过的、属于“她”的娟秀字迹。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

『请实现我最后的、自私的愿望吧。』

『请让那个恶魔,永远地忘记我。』

恶魔。

我的视线死死地定格在这个充满不祥意味的词语上。

……

“……拓也?拓也?”

优希父亲那沙哑的、充满疲惫的声音将我从那段冰冷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在短短几天内就苍老了十几岁的憔悴脸庞。

“……来宾都到齐了。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嗯。”

我点了点头。

我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悲伤,眼中也再也没有任何泪水。

我的心里只剩下一片如同西伯利亚冻土般冰冷的、绝对的平静,以及在那片平静之下燃烧着的、足以将整个地狱都焚烧殆尽的黑色复仇火焰。

肇事后抢劫?

『不。』我看着灵堂上那张依旧对我灿烂微笑的黑白照片,在心里对她立下了我人生中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神圣的誓言。

『那不是抢劫。』

『那是,谋杀。』

『等着我,优希。』

『我会亲手把那个躲在你日记里的“恶魔”揪出来。』

『然后,让他为你和我们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陪葬。』

……

……

夜已经很深了。

高桥凉介一个人坐在他那间位于高级公寓顶层的冰冷房间里。

他没有开灯,窗外东京永不熄灭的繁华灯火像一片倒悬的沉默星海,而他就像一个君临于这片星海之上的孤独的王。

他的指尖正一下又一下地无意识摩挲着一个冰冷的小小U盘。

这几天,他的心一直空空的,像一个刚刚打通关了一款期待了很久的游戏,却发现结局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有趣的空虚玩家。

一切都结束得太快了,也太……简单了。

『结城优希……』

他的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那个有着一头乌黑长发和一双倔强眼睛的极品美少女的脸。

他到现在也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用那种不惜一切代价的、近乎自毁的方式来盗取他手机里的信息?

还好,他出手够快。

在发现手机不见的瞬间,他就立刻联系了“处理”这种事情的专家。

定位、追踪、回收……一整套流程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他甚至都没有亲自出面,只是在电话里,用最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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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干净点。伪装成一场意外。”

他成功了。他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棋盘上轻轻地移走了一颗突然开始不听话的暴走棋子。他的人生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完美。

但是……他搞不懂。

他与她之间明明无冤无仇,他甚至还有点喜欢她。

当然,不是那种充满荷尔蒙的、属于雄性的“欲望”,而是一种更加高级的、纯粹的“欣赏”。

她很完美,高效、聪明,而且不多话,是一件非常好用的“工具”。

她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和那具堪称顶级的身体,也像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他很享受将这样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放在自己的身边,但也就仅此而已。

正因为这份“喜欢”里没有带上任何的欲望,正因为他对她没有产生任何想要将其彻底占有、支配、玩弄、打碎的“执念”。

所以,当这件“艺术品”突然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甚至试图来威胁他这个“主人”的时候,他才能毫不犹豫地下达了那个将其彻底“销毁”的指令。

『没有欲望,就不会产生执念。』他看着窗外那片冰冷的星海,在心里冷静地对自己说。

『没有执念,就不会有多余的感情。』

『处理起来,就干净利落。』

这才是作为“神”所应有的、绝对的理性姿态。他本该为此感到满意,但为什么……他的心依旧是空空如也。

他将那个冰冷的U盘放进了抽屉的最深处,与他那些早已失去兴趣的“收藏品”放在了一起。

他站起身,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

或许,他想,是时候开始一场新的“游戏”了。

那个名为“雨宫千夏”的、充满知性魅力的完美“人妻教师”的脸,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不知为何,连这份本该让他感到兴奋的“狩猎”,此刻也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起来。

结城优希的葬礼是在一周后举行的。

高桥凉介当然也亲自参加了。

毕竟,她是学生会的一员,作为待人亲和、关爱后辈的副会长,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出席。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纯黑色高级西装,胸前别着一朵象征哀悼的白色小花。

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恰到好处——那是一种混合了对年轻生命逝去的惋惜,与对失去优秀后辈的沉痛的、完美的、属于“上位者”的悲伤。

他甚至还在优希那悲痛欲绝的父母面前,挤出了几滴无比真诚的“眼泪”。

“伯父,伯母,请节哀。”他的声音沙哑而充满磁性,“结城同学是我们学生会最优秀、最努力的成员。她的离开,是我们所有人的损失。”

他表演得天衣无缝,没有人会怀疑他。

他站在送葬队伍的最后,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面无表情地看着司仪用一种充满悲天悯人的咏叹调般的语气念着悼词。

他的视线越过了那些黑压压的、不住耸动着肩膀的人群,落在了远处那个早已被挖开的、黑色的长方形土坑上。

他看着那口小小的白色棺材被四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缓缓抬起,看着它被缓缓地放入那个冰冷、潮湿、黑暗的土坑里。

他看着优希的母亲在看到那一幕的瞬间,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悲鸣,然后彻底地昏厥了过去。

他也看到了宫本拓也。

那个总是像一只充满活力的、不知疲倦的傻乎乎大型犬一样的男人,此刻正像一尊被抽空了所有灵魂的灰色石像,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座空荡荡的墓穴前。

他的眼睛是空洞的。

高桥凉介看着眼前这幕充满“悲剧美学”的完美戏剧,心中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波澜。

没有罪恶感,没有恐惧,甚至连一丝最基本的、属于人类的“同情”都没有。

他只是在冷静地欣赏着,欣赏着自己亲手创作出的这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看着工人们开始一铲一铲地将那些混杂着雨水的黏腻黑土填回那个洞里,看着那口白色的棺材一点一点地被黑暗所吞噬。

最后,他看着一块崭新的、冰冷的灰白色墓碑被立在了那座小小的土坟前。

墓碑上刻着一行娟秀的崭新文字。

【结城家之墓】

【爱女 优希 长眠于此】

『结城 优希。』高桥凉介看着那行字,在心里无声地念着。

『这样,就彻底结束了。』

『变成一块冰冷的、只会,被雨水冲刷的石头了。』

他本该为此感到满意,这盘棋,他赢得干净利落。但为什么……他的心依旧是空空如也。

那个“为什么”,像一根小小的、拔不出来的刺,依旧扎在他的心底。

那个被他亲手“销毁”掉的美丽“人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算了。

他转过身,调整了一下自己那被雨水打湿的纯黑色领带。

一个已经死去的“玩具”的“思想”,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他还有下一场更“有趣”的“游戏”在等着他。

他迈开脚步,撑着伞,用他那永远优雅的、不疾不徐的步伐,融入了那片灰色的冰冷雨幕之中,仿佛从未,来过。

……

……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灰色的厚重云层被撕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一缕稀薄的、几乎没有任何温度的阳光从那道口子里倾泻而下,正好照在那块崭新的、冰冷的灰白色墓碑上。

送葬的人群已经陆续散去。那个名为“高桥凉介”的、有趣的“伪神”,也早已用他那永远优雅的步伐离开了这个由他亲手导演的舞台。

最后,只剩下三个人。两个早已被悲伤彻底摧毁的可怜老人,以及一个跪在墓碑前、灵魂早已死去的失败骑士。

稻荷神社的女神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站在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墓园里最高的那棵古老樱花树的树梢上。

她像一个看完了整场戏剧的最疏离的观众,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幕充满“悲剧美学”的人间最后剪影。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平时的、那种喜欢恶作剧的狡黠微笑。

她的那双金色的、非人的眼眸里,只有一片古井无波的永恒平静,以及在那片平静之下所隐藏着的、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淡淡“惋惜”。

“……真可惜啊。”

她轻声叹了口气。

而在她的身边,站着两个凡人所无法看见的半透明灵魂。

一个,是穿着峰越高等学校制服,有着一头乌黑长发,脸上还挂着那份属于少女的倔强悲伤的“结城优希”。

另一个,则是穿着早稻田大学的T恤,眼神里充满迷茫、愤怒以及巨大无边痛苦的“结城佑树”。

他们也同样看着下方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看着那个正抱着自己遗像、哭得肝肠寸断的母亲;看着那个正用自己不再挺拔的后背支撑着妻子的一夜白头的父亲;看着那个正跪在自己的墓碑前,双眼空洞得像两个黑洞的、他们共同深爱着的男人。

“你看,小丫头。”

女神缓缓开了口,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吹过树梢的冰凉的风。她对着那个正无声流着眼泪的优希的灵魂说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为了守护你那所谓的‘骑士’,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然后,她又转过头,看向了那个正用充满愤怒和不甘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的佑树的灵魂。

“而你呢,可怜的‘梦’。”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怜悯。

“我把你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干净灵魂,放进她那早已被痛苦所填满的身体里,是想让你代替她好好地活下去。”

“你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做了不该做的梦。”

“最终,连同她一起碎掉了。”

女神伸出手,似乎想像往常一样摸一摸他们那半透明的虚幻的头,但她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本来……”

她看着下方那早已哭得不成人形的拓也,轻声地像是在自言自语:

“本来,只要再多一点点时间。”

“只要等你们将那个‘恶魔’彻底地击败之后。”

“你们这两个本就同源的灵魂,就会在爱与真实的催化下,重新融合成一个完整的、崭新的‘结城优希’。”

“到那时,她会拥有你的坚强与智慧。”

“而你,也会找回她那份被你所遗忘的最深沉的爱。”

“你们本该拥有一个比任何人都更加幸福的未来的……”

女神没有再说下去。她只是收回了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只可惜……”

“凡人的命运,就是这么的脆弱而不讲道理。”

“连我这个‘神’,也无法预料到所有的‘意外’啊。”

她说完,身影便化作一阵樱花色的、绚烂的、却又带着一丝悲伤的光点,消失在了这片灰色的冰冷天空之中。

只留下那两个被永远禁锢在死亡这一刻的、无法融合也无法离去的残缺灵魂。

和那个将要用尽自己余生所有的时间,去守护着一座冰冷墓碑的可怜骑士。

一同沉沦在这片永不天明的、无间地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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