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艾露芙莉德·海兰德侯爵千金重返王都！

格鲁姆边境伯爵传来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王都激起了截然相反的两种狂澜。

恨之入骨者：那些因眼中钉消失而弹冠相庆的高阶贵族们。

他们视艾露芙莉德的归来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女人一回来，他们那点见不得光的“油水”还怎么捞？！

喜出望外者：忧国忧民的良知派自然欣喜，但更甚于此的，竟是那些曾对艾露芙莉德避之唯恐不及、甚至落井下石的人们！

他们以摄政王子基斯的通缉令为刀，妄图将她彻底踩入泥潭，连带扳倒她那位权倾朝野的宰相父亲——海兰德侯爵！

至于第一王子基斯本人？他的心情……连他自己都品不出个滋味。

那个垄断朝堂的海兰德家千金！那个成为他未婚妻、处处压他一头的可恨女人！她回来，他怎么可能高兴？

但……艾露芙莉德消失的这两个月，堆积如山的政务几乎将他压垮！

若能借此喘口气，哪怕对方是“反派千金”，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利用”一番。

说白了，就是私仇刻骨，公利当前。

可惜，这位从未真正履行过“公人”职责的王子，公私界限早已模糊不清。

因此，当艾露芙莉德踏入谒见大厅的瞬间，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彻底暴露了其狭隘与无能：

“知不知耻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艾露芙莉德依旧扎着海兰德家标志性的火焰红发，一袭猩红礼服衬得她肌肤胜雪，耳垂上黑曜石耳环幽光流转。

那份泰然自若的气度，与基斯记忆中一般无二，却更让他怒火中烧！

这两个月他累得像条狗，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凭什么这女人还能如此光鲜亮丽？！

“……艾露芙莉德·海兰德，参见殿下。摄政殿下，贵安。”艾露芙莉德对基斯那毫无王族风范的咆哮置若罔闻，仪态完美地躬身行礼，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尺量。

“艾、艾露芙莉德·海兰德侯爵千金！摄政殿下有旨意！请保持此姿态聆听！”主持谒见的宫廷官僚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按规矩推进流程。

艾露芙莉德维持着躬身的姿态，声音清冷：“承蒙摄政殿下赐言，不胜惶恐。”

“……艾露芙莉德！你可知自己罪孽滔天！”王座上的基斯焦躁地跺着脚，厉声质问。

艾露芙莉德纹丝不动，沉默如石。

“你装什么哑巴！是在戏弄本王吗？！”基斯暴跳如雷。

“…………”

“摄、摄政殿下……若未得您恩准，艾露芙莉德大人……是无法回话的……”官僚冷汗涔涔地提醒。

“什么破规矩？！艾露芙莉德！有话快说！”基斯不耐烦地挥手。

“……得摄政殿下恩准，臣女斗胆请问，”艾露芙莉德缓缓抬头，冰蓝色的眼眸毫无畏惧地直视基斯，“您所指的‘罪孽’，究竟为何？”

“你擅离职守，从王都消失！可知给本王添了多少麻烦？！”

“臣女的‘职守’为何？”艾露芙莉德反问，声音如冰珠落玉盘，“身为王子未婚妻，臣女之责，乃学习王太子妃、未来王妃之仪。帝国语及四国语言，诸国礼仪与邦交情势……臣女早已修习完毕，王妃教育之终结，亦获王国议会认可。在正式成为王太子妃前，臣女并无‘职守’可言。”

“你还有身为未婚妻的义务！既有闲暇，就该为本王分忧政务！”

“殿下的政务，理应由殿下亲力亲为。未婚妻‘分忧’，乃不成文之惯例，并无律法明定。更何况，”艾露芙莉德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殿下不是最厌恶臣女插手政务吗？‘女人休论国政’、‘若非宰相之女，岂容你置喙’……这些金玉良言，臣女字字铭记于心，故谨遵殿下之命，远离一切政务。遵命行事，何罪之有？”

“那……”

“最重要的是——”艾露芙莉德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殿下不是早已决意，要向臣女提出毁婚吗？一个非未婚妻的女人，有何资格参与第一王子兼摄政——基斯殿下的政务？！”

字字诛心！基斯脸色铁青，死死咬住嘴唇。

这两个月被政务折磨得死去活来，他早已被磨砺得明白——艾露芙莉德的话，句句在理！

若此刻能低头认错……

若他能有一丝王族的担当……

或许，他还能抓住那渺茫的成长契机。

可惜，刻骨的厌恶压倒了理智。

他怎能向这个最憎恨的女人低头？！

“……你，还是本王的未婚妻！”基斯几乎是吼出来的。

“哈？”艾露芙莉德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充满荒谬感的嗤笑。

“……臣女竟还是殿下的未婚妻？身为国王代理的摄政，您拥有废弃王族婚约之权。只要殿下动动手指，在文件上签下您尊贵的名字，提交议会，婚约即刻作废。”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切开基斯最后的遮羞布。

“哈？！”基斯猛地看向身旁的秘书官们，后者正用“完了”的眼神绝望地瞪着艾露芙莉德。

他们一直哄骗基斯，说王族毁婚手续繁复，这才让他拖延至今。

“那、那就好办了！”基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猛地站起，手指颤抖地指向艾露芙莉德，终于吼出了那句憋了许久的话：

“艾露芙莉德·海兰德！本王要毁弃与你的婚约！”

“…………”

“本王绝不容许你这种恶毒女人玷污王族血脉！”

“……臣女，明白了。”艾露芙莉德深深低头，姿态无可挑剔。

“那么，臣女告退。”

“等、等等！本王话还没说完！”

“臣女已非殿下未婚妻。既无此身份，殿下便再无理由以‘怠惰政务’之罪责问于臣女。”

“到、到刚才为止你还是！所以你必须承担怠惰之罪！”

“于律法，殿下无权以‘怠惰’之名追究臣女放弃政务之举。更何况，我米兰迪亚法典之中，根本不存在‘怠惰之罪’这一条！”艾露芙莉德的声音清晰有力，回荡在死寂的大厅。

“闭嘴！本王最恨你这副嘴脸！”基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抓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永远只会搬弄这些狗屁道理！永远用这副恭敬的皮囊藏着轻蔑！你知道本王有多恶心吗？！”

“若道理让殿下恶心，那只能证明——错的是殿下您！”艾露芙莉德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得满堂贵族魂飞魄散！

“身为国王代理摄政，实质上的王太子，基斯第一王子殿下，您必须比任何人都更敬畏律法！极端而言，国王，应是被律法束缚最深之人！否则，何以令臣下守法？何以令万民敬畏？！”

“荒谬！王也是人！是人就有喜怒哀乐！”基斯咆哮。

“正是如此！”艾露芙莉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正因您与您那昏聩的父亲、祖父一般，将一己私情凌驾于王权之上，才将这国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呜哇——！”大厅内响起一片惊恐的抽气声！

昏君之名虽人尽皆知，但谁敢在御前如此直斥王族？！

良知派与垃圾贵族们，此刻竟同仇敌忾般指责艾露芙莉德僭越！

然而，比贵族们更怒不可遏的，是基斯本人！

他双眼瞬间充血，那已非愤怒，而是赤裸裸的杀意！

“贱人……你竟敢……竟敢将本王与那个昏君……与那个人渣父亲相提并论？！”

“正是此意。”艾露芙莉德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顽童。

“您无法约束自己，不是吗？无论是膨胀的私欲，还是那廉价的正义感，若不能顾及身为国王的影响力而约束言行，您便只是一个昏君，或一个……暴君！”

“艾露芙莉德——！！”基斯浑身剧颤，双手如同鹰爪般张开，带着掐断脖颈的疯狂，猛地从王座上扑下！

“艾露芙莉德！！”他嘶吼着，凝聚了所有屈辱与暴怒的拳头，狠狠砸向那张令他憎恶到极点的脸庞！

“啊——！”贵族们的尖叫此起彼伏！

万幸，王子的铁拳并未落在侯爵千金的身上。

“——都说了，别乱挥拳头啊。”

一只骨节分明、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基斯的手腕。

李阳不知何时已挡在艾露芙莉德身前，脸上带着无奈又嫌恶的表情。

“你、你这贱奴……什么时候……”

“我一直就在大小姐身后啊？”李阳像甩开脏东西般，随手一推。

基斯踉跄后退，手腕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楚。他方才怒火攻心，眼中只有艾露芙莉德，哪里会注意到这个刻意收敛了气息、如同影子般的随从？

“——您真是……毫无长进啊，殿下。” 艾露芙莉德面无表情，眼神如同看待路边的顽石，对基斯已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兴趣。

“我还以为您处理了两个月政务，多少能学会控制这身暴戾之气……看来以秘书官为首的官僚们，这两个月真是……水深火热呢。”

“闭、闭嘴闭嘴闭嘴！都是你！全都是你的错！！”基斯如同疯狗般嘶吼，拼命挣扎，却撼动不了李阳分毫。

李阳嫌恶地皱眉，猛地一推，基斯再次狼狈后退。

“艾露芙莉德！本王要把你关起来！以后你就作为本王的奴隶，为本王处理政务！”基斯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口不择言。

“……奴隶？”艾露芙莉德秀眉微挑，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

“……以我国为首，帝国庇护下的诸国，皆明令禁止将非战俘、非罪囚之人贬为奴隶。基斯王子殿下，您是以何罪名，要将我——海兰德侯爵千金，贬为奴隶？”

“本王说了算！本王是未来的国王！你只需闭嘴，乖乖服从本王的命令！”基斯彻底撕下了王族的伪装，暴露出暴君的狰狞嘴脸！

“——我拒绝。”艾露芙莉德·海兰德侯爵千金昂起头颅，声音如同冰原上吹响的号角，带着不屈的高傲，响彻整个谒见大厅！

“我已受够了！受够了为蠢货、废物、人渣擦屁股的日子！而此刻，我更加确信——这个国家，完了！”她的话语如同宣判死刑的利剑！

“一个注定成为暴君的王子，一个腐朽到根子的王国……崩塌，只是时间问题！”

“什、什、什……”基斯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若殿下还有一丝身为王族的自觉……就请立刻、主动，将王权转让给帝国！这是对这个国家，最仁慈、最体面的……终结方式！”

艾露芙莉德清朗而决绝的声音，如同丧钟般敲响！整个谒见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良知派面如死灰，垃圾贵族们抖如筛糠！

“你、你……你……！”基斯浑身颤抖，眼球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暴突！

王族与国家同生共死！国家灭亡，即意味着王族的终结！艾露芙莉德的话，无异于让他即刻自裁！

“抓、抓住她！不！杀了她！立刻杀了她！这女人是叛国贼！是魔女！给本王杀了她！！！”基斯彻底癫狂，歇斯底里地咆哮！

近卫兵们面面相觑，最终在王命之下，硬着头皮举起长枪，冰冷的锋刃缓缓逼近艾露芙莉德和李阳。贵族们如同潮水般退开，让出杀戮的舞台。

“……真是，无可救药。”艾露芙莉德深深叹息，那叹息中饱含着积压已久的、彻底的失望。

——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谒见大厅那沉重的鎏金大门，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地撞开！

基斯以为是增援，狂喜转头——然而，站在门外的，并非他期待的救兵。

“……基斯殿下，您方才所言，是否有所误会？”

一群身披闪耀着冷冽寒光的帝国制式铠甲的骑士，如同钢铁洪流般涌入！

为首者，是一位身材高大、气度沉凝的中年男子。

他步伐沉稳地踏入大厅，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状若疯魔的基斯。

他年约四十许，身姿挺拔如松，但那一头本该鲜艳如火的发色，却已因过度操劳而褪至后脑，露出令人心酸的锃亮头顶——那是被如山国事压榨出的痕迹。

“海、海兰德侯爵……！”基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

本该在国外四处奔波的王国宰相——海兰德侯爵本人，竟在此刻现身！

他目光复杂地扫过女儿艾露芙莉德，随即化作两道冰冷的利剑，狠狠刺向呆若木鸡的基斯王子。

“……您方才，可是说要杀了我的女儿？本王爵虽不信殿下会下达如此荒谬之令……但现在改口，尚可当作一时失言！”

侯爵的话语看似留有情面，但那眼神中的寒意，足以冻结灵魂！

然而，被疯狂吞噬的基斯，哪里还听得进半分劝诫？

“那女人是叛徒！她要把国家卖给帝国！她说这个国家完了！本王要亲手让米兰迪亚脱胎换骨——”

“本侯的意见，亦同。” 海兰德侯爵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重锤砸在所有贵族心头！“这个国家，早已完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

位居宰相之尊，执掌国柄之人，竟亲口宣判国家死刑？！

“早就完了。”侯爵的声音疲惫而苍凉，蕴含着数十年积压的绝望，“忘却贵族之责，只知中饱私囊的蛀虫太多！多到剔除它们，国家便会立刻崩塌！而欲行改革……可用之才，却又太少太少。这国家，已是一株内里朽烂的巨木。剜去腐肉，便是倾覆之时……无药可救了……”

他深深叹息，那叹息沉重得仿佛能压垮整个大厅。那是眼睁睁看着国家滑向深渊却无力回天的、数十载的积郁！

“即便如此……本侯也曾挣扎过……将那个色欲熏心的昏君放逐国外，向帝国及诸国摇尾乞怜……甚至将亲生女儿作为支撑朽木的祭品……本侯，也曾试图挽狂澜于既倒……”

侯爵虚弱而绝望的诉说，让所有贵族如遭雷击！

良知派贵族们看着这位被视为中流砥柱的盟主如此颓唐，信念轰然崩塌！

垃圾贵族们则如坠冰窟，他们比谁都依赖这位“唠叨”的宰相！

只要有他在，国家就不会倒，他们就能继续吸血！

可如今……

无论是谁，都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米兰迪亚，已至悬崖边缘！

“……即便如此，只要基斯殿下能明白与小女的婚约之重，借助外力，拨乱反正，或许……尚有一线生机……”侯爵的目光转向基斯，那眼神充满了最后的、也是彻底的失望与怜悯，“……可惜，殿下一无所悟。这个国家，已腐败到无法自立，衰弱到无力回天，沦落到只能仰人鼻息……殿下如何看待您父王被邻国‘软禁’的事实？”

“那、那是……那个蠢货自己放弃了王权……”

“他放弃王权是事实！但您不觉得，一国之君被‘软禁’于国外，本身就是天大的笑话吗？那是换取外国援助的条件之一！那个昏君留在国内只会是祸根，所以将他‘请’出去，由我们‘监管’……这恰恰证明，我们不被信任！他们认定我们连一个昏君都控制不住！”

“怎、怎么会……”

“再补充一点，殿下您至今仍是第一王子兼摄政，这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同样源于不被信任！放逐昏君，本应立刻拥立新王……如此顺理成章之事，外国却投以怀疑的目光！他们担心，若殿下成为那群人渣贵族的傀儡，后果不堪设想……在看不到这个国家重振的希望之前，他们不允许米兰迪亚拥有真正的国王！”

“我、我当不上王，是你从中作梗……”

“当然！”侯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若让你登基，诸国将立刻抛弃米兰迪亚，断绝一切往来！几年前，因一群渣滓糟蹋领地导致粮荒，缺口全靠进口填补！若诸国断供，这个国家转眼便会陷入饥荒地狱！尤其是依赖流通的王都，暴乱将瞬间爆发！若殿下登基，您早已被暴民吊死在城门之上！”

海兰德侯爵冰冷地陈述着残酷的现实。

整个谒见厅，只剩下他沉重的声音。

贵族们，无论派系，此刻都因自己所处局势的险恶远超想象而瑟瑟发抖！

“……殿下，您在惊讶什么？这些事，本侯已向您反复陈情多次。您究竟……听进去了什么？”

“这……”

“您以为本侯是那等只会危言耸听的奸佞之臣？那么，您至少该为了‘看清真相’而稍作调查！为此，本侯为您延聘了无数名师，甚至不惜重金从国外聘请大贤者！”

“…………”

“结果呢？您对任何事都不去理解，不去了解！只凭那点可笑的、固执的‘正义感’行事，对一切不利的事实视而不见！您从您父亲的愚蠢中，什么都没学到！”

“……”

“拜您所赐，还让我的女儿……浪费了最宝贵的年华！”侯爵的目光转向艾露芙莉德，眼中充满了深沉的愧疚，“她本有无数良配，无数能大展宏图的舞台……她本可以去帝国最高学府深造……却将才华虚耗在这个行将就木的国家的擦屁股工作上……本侯……对不起她！”

侯爵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看向基斯的眼神已只剩下冰冷的怒火！

“……您觉得对不起我呢。”艾露芙莉德的声音很轻。

“当然！你是本侯配不上的女儿……正因如此，本侯才更加无法原谅！无法原谅这个愚蠢的王子，糟蹋了你本应光辉璀璨的人生！”侯爵已彻底撕下对王族的敬畏，那目光如同在看一堆不可回收的垃圾！

“本侯这次，真的受够了！受够了这个国家！受够了这个国家的王族！更受够了……你，基斯殿下！所以，本侯才请来了帝国的诸位！”

侯爵侧身，他身后如标枪般挺立的帝国骑士们整齐地分开一条通道。

一个戴着金丝单片眼镜、气质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缓步走出。

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贵族们的心尖上。

“初次见面，米兰迪亚的诸位。鄙人，罗伊斯·加德纳。奉卡迪斯帝国皇帝陛下谕令，担任此次巡察使。”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窃窃私语。

贵族们瞬间炸开了锅！卡迪斯帝国巡察使！皇帝的耳目！传达敕令的代理人！大陆霸权的代言人！

“卡迪斯帝国皇帝陛下，在听取米兰迪亚王国宰相格拉德·海兰德侯爵阁下的陈情后，与鲁里亚公国、阿尔迪斯王国、梅尔达纳王国、波兰迪亚公国四国协商一致，决定将米兰迪亚王国纳入保护国体系。”罗伊斯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法槌敲下，“今后，米兰迪亚王国将在卡迪斯帝国及周边四国共同认可的新国王领导下，进行统治与运营。”

…………

死寂。

一秒，两秒，三秒……

当这石破天惊的消息终于砸进贵族们宕机的大脑——

“怎、怎么可能？！”

“帝国要吞并米兰迪亚？！”

悲鸣与怒吼瞬间爆发！

罗伊斯面无表情地推了推单片眼镜，对贵族们的失态置若罔闻。

“此乃既定事实，并已获得现任米兰迪亚国王陛下的亲笔签署认可。那位陛下对在鲁里亚公国的生活非常满意，并欣然同意让渡王权。”

“那个男人……那个人渣父亲……他把王权卖了？！”基斯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罗伊斯厌烦地微微颔首。

“是的。作为交换，陛下将获封帝国伯爵爵位，并继续在鲁里亚公国安享晚年。”

“那个人渣……仅仅为了一个帝国伯爵的虚名，就卖掉了米兰迪亚的王权？！”基斯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罗伊斯的眉头瞬间拧紧！

帝国伯爵的爵位，其分量远超同盟国的一般爵位！

对宣誓效忠帝国的他而言，“伯爵程度”这种说法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更何况，米兰迪亚王国的实际价值，恐怕还不及一个富庶的帝国伯爵领！

对于亡国之君，帝国伯爵已是天大的恩典！

更关键的是，这位王子显然没想过他父亲的下场——新伯爵，仅限一代。

断嗣的药物，恐怕已在秘密调配中。

这才是对前王族血脉最稳妥的处置。

至于那位前国王是否知情……若他知情还接受，那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不过，从他与“色魔”评价不符、在公国过着近乎隐居的朴素生活来看，这或许……正是他想要的结局？

“……新国王的人选，已内定为梅尔达纳王国的吉尔伯特王弟殿下。”罗伊斯的声音毫无波澜，继续宣读着帝国的意志，“吉尔伯特王弟殿下即位为米兰迪亚王国新王的同时，将改名为吉尔伯特·格林伍兹。因此，米兰迪亚王国将从米兰迪亚朝，转变为格林伍兹朝，翻开新的篇章。”

将帝国皇族推上王位易引猜忌。

梅尔达纳王国作为邻国，与米兰迪亚王族多有联姻。

吉尔伯特王弟的祖母便是米兰迪亚王族，血统勉强说得通。

其能力与性格广受赞誉，更有帝国最高学府留学经历，与帝国高层关系密切，便于协调。

周边四国也乐见其成。

帝国对米兰迪亚及其周边局势的掌控，可谓用心良苦。

然而，这位不知天高地厚、只会辱骂父亲的王子——即将成为前王子的基斯，显然无法理解这份“良苦用心”。

“放屁！这个国家的下任国王是本王！基斯·米兰迪亚！岂容帝国的傀儡染指王位？！”基斯如同困兽般咆哮。

“……帝国‘什么的’？”

罗伊斯的目光瞬间降至冰点！单片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刀！

看来这位王子，比传闻中更加愚蠢且狂妄！

而愚蠢的，显然不止王子一人。贵族们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纷纷鼓噪起来：

“没错！这是帝国的蛮横侵略！”

“就算帝国是大国，也无权干涉他国内政！”

“帝国凭什么夺走米兰迪亚？！”

“…………”

罗伊斯面无表情地推了推单片眼镜，侧头看向身旁的海兰德侯爵。

侯爵疲惫地长叹一声，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对帝国而言，将贵国纳入保护国体系，亦是不得已而为之。”罗伊斯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帝国崇尚自主自立。因此，我们也为贵国准备了一条退路，可使此决定作废。”

“哦？！”

“什么方法？快说！”

贵族们眼中燃起希望。

“很简单。”罗伊斯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只要贵国能全额偿还帝国及周边国家迄今为止购买的、即将到期的米兰迪亚王国国债……那么，帝国自当欣然退出。”

『……国债？』

“诸位该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个国家的运营，仅靠税收就能维持吧？从上一代开始，就积累了天文数字的国债！近几年的国家运营资金，四成都依赖于此！”罗伊斯的声音如同重锤。

『四成？！』贵族们倒吸一口凉气！

“顺便一提，即将到期的国债总额是——”

罗伊斯报出的数字，如同九天惊雷，瞬间劈碎了所有侥幸！那是一个卖掉整个国家三次也远远不够的天文数字！

罗伊斯冰冷的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贵族们：

“诸位明白了吗？帝国选择此刻出手，正是为了挽救贵国！再拖下去，贵国经济将在两年内彻底崩溃！即便能苟延残喘，三年后也必然违约！”

『…………』死一般的绝望弥漫开来。

“但现在，还来得及。”罗伊斯的声音带着恶魔般的诱惑，“只要征收诸位非法积累的私人财产，就足以偿还当前的到期债务。”

『什……！？』垃圾贵族们如同被踩了尾巴！

“诸位意下如何？愿意慷慨解囊，拯救你们的国家吗？”罗伊斯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若愿意，鄙人将无比荣幸地向皇帝陛下上奏，言明米兰迪亚王国……尚有存续之可能。”

『…………』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那些视中饱私囊为天经地义的蛀虫们，本能地捂紧了钱袋。少数良知派，也彻底心死。他们早知国债如山倒，帝国的介入已是最后的仁慈。

“基斯阁下，您明白了吗？”罗伊斯看向呆立当场的基斯，“帝国无意扰乱贵国。鄙人此来，正是为了阻止那场迫在眉睫的国家破产！”

“…………”基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无言以对。

他对国债、偿还期限一无所知。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打倒“坏人”，国家就能焕然一新。他一直在磨练武技，准备用拳头“匡扶正义”。

但现在，他明白了。这是拳头无法解决的问题。

还不上钱，国家就会破产！那将是比龙灾更恐怖的末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基斯只想贯彻正义！

他只想在自己坚信的道路上前行，让国家变得“正确”！

他只想让那个人渣父亲看看，自己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国王！

可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

无尽的疑问和恐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殿下！请不要被他们欺骗了！”

一个清脆却带着愚蠢勇气的少女声音，突兀地打破了死寂！所有人循声望去——在王座旁，站着基斯最心爱的平民少女，艾丽莎！

“这太奇怪了！基斯大人明明是王子，却不能成为国王，这太奇怪了！”艾丽莎一脸天真（或者说愚蠢）的愤慨，“这一定是那个反派千金的毒辣阴谋！基斯大人是正义的伙伴！正义的伙伴怎么可能会错？！”

（这女人脑子被门夹了吗？）侯爵和罗伊斯同时浮现出这个念头。

被点名的“反派千金”艾露芙莉德，对基斯竟以为自己能操纵帝国和诸国感到荒谬至极，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然而，这声嗤笑在基斯耳中，却成了阴谋被揭穿的恼羞成怒！艾丽莎的话，如同黑暗中的圣光，瞬间照亮（或者说扭曲）了他混乱的脑海！

“基斯大人是正确的！必须是正确的！不能被反派千金的诡计迷惑！如果国家被夺走，基斯大人就会被当成和您父亲一样的人！就会被当成是败坏国家的昏君之子！绝不能让您背负这样的污名！”艾丽莎声嘶力竭，仿佛在捍卫世间唯一的真理。

“……没错！本王和他们不一样……本王绝不会成为那个人渣父亲一样的昏君……本王要作为这个国家的王，超越那个人渣……！”基斯的眼睛彻底被血丝覆盖，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死死盯住了被李阳护在身后的艾露芙莉德！

是她！都是这个万恶之源！只要打倒她……只要铲除这个邪恶，一切就能重回正轨！

打倒邪恶！

必须打倒邪恶！

“抓住那个反派千金和她的随从！还有宰相！把帝国的走狗统统抓起来！”基斯如同疯魔般下令！

“……您，疯了吗？”罗伊斯扶正被惊歪的单片眼镜，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真实的错愕。

“鄙人乃皇帝陛下代理人。伤害鄙人，等同于向帝国宣战！”

“本王要把你当作与帝国谈判的筹码！你既然是皇帝的代理人，至少还有这点价值！等本王将万恶之源艾露芙莉德及其同党处决，自会向帝国证明本王的正义！”基斯狞笑着，仿佛已看到胜利的曙光。

“……将侯爵千金斥为反派，又将皇帝代理人当作人质？阁下的‘正义’，还真是方便得很。”罗伊斯连嘲讽都觉得浪费，面无表情地转向仿佛灵魂出窍的海兰德侯爵。

“海兰德侯爵阁下。事已至此，看来不得不动用武力了。”

“……巡察使阁下所言极是。”侯爵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介意的话，就让鄙人麾下这支帝国近卫骑士小队，为诸位展示一下帝国之锋锐？”

“每一位都足以匹敌B级冒险者的帝国近卫骑士吗……”侯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虽想一睹风采，但岂能让帝国为这腐朽之国的混乱出力？这里，就交给本侯吧。”

侯爵打了个响指。两名身披斗篷、身材明显矮小纤细的人影，无声地从帝国骑士队列中走出。

“不过，本侯也是机缘巧合，才雇到了两位……有趣的冒险者。”侯爵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讽刺。

“你们在干什么！快抓住他们！杀了也无妨！你们也别愣着，快上啊！”基斯对包围圈中还在“闲聊”的两人彻底失去耐心，狂暴地催促着近卫兵和贵族们。

“再不动手，你们将失去一切！随本王讨伐万恶之源艾露芙莉德与侯爵！向帝国证明我们的正义！”

被逼到绝境的贵族们，眼中也泛起了困兽般的凶光！近卫兵们挺起长枪，包围圈骤然收紧！

“……啧，真是群没劲的杂鱼。”

斗篷下传来一个慵懒却带着磁性的女声，语气充满了嫌弃。

扛着长枪的女性掀开兜帽，露出一头璀璨的金发和一双妖异的红瞳，竟是位倾国倾城的绝世尤物！她不满地撇撇嘴：

“这里就交给你了，冰块脸。”

“……真稀奇。最喜欢勾引男人和打架的你，居然会主动让贤？”另一人开口，声音如同冰晶碰撞，清脆冷冽，显然是位女法师。

金发尤物扛着长枪，百无聊赖地甩了甩头发：

“妾身只喜欢勾引好男人，打好架。这些家伙，怎么看都是垃圾和杂鱼，连让妾身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在旁人看来，你只是毫无节操罢了。”

“真过分～我们好歹也认识快一年了。”

“准确地说，是十一个月零七天。”

“哎呀，你太较真了～”

“你们在干什么！护卫杀了也无妨！快给本王上！”基斯被她们的悠闲彻底激怒，歇斯底里地咆哮！

近卫兵们眼神一厉，长枪如林，杀气腾腾地刺出！

“——冰啊。”

女法师手中的魔杖，轻轻点地。

咔嚓——！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空间本身被冻结的轻响！

刹那间！

整个谒见大厅的地面、墙壁、甚至空气，瞬间被染成一片死寂的冰蓝！

刺骨的寒气如同活物般蔓延！

正准备冲锋的近卫兵和贵族们，只觉得脚踝一紧，低头看去——坚逾精钢的寒冰已如毒蛇般缠绕而上，将他们死死钉在原地！

而艾露芙莉德、李阳、海兰德侯爵以及帝国众人，却安然无恙，仿佛身处另一个空间！

精准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范围控制！

“……需要我直接把你们的心脏也冻成冰渣吗？”女法师的声音比万载玄冰更冷，兜帽被寒气掀开一角。

银瀑般的发丝倾泻而下！

肌肤如新雪般剔透！

一张融合了知性与冷冽、如同冰雕女神般的绝美容颜显露出来！

琉璃色的深蓝眼瞳，如同执掌律法与审判的冰之女神，不带一丝情感地扫过被冻僵的众人。

“不想死的话，立刻解除武装。”她的声音，就是死亡的宣判！

近卫兵们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丢掉了手中的长枪——当然，更可能是因为那刺骨的寒气，已让他们连握紧武器的力气都失去了。

“啊、啊啊……为什么……怎么会……”基斯和其他人一样被冻在原地，牙齿疯狂打颤，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下，发出绝望的呜咽。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不想变得像那个人渣父亲一样……我只是想……做正确的事啊……！”

“——什么是‘正确的事’？”

艾露芙莉德平静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基斯混乱的脑海。

基斯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

艾露芙莉德直视着他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再次问道：

“殿下心中所想的‘正确的事’，究竟是什么？”

“……正确的事……就是正确的事……是那个男人没做过的事……是那个男人做不到的事……！”基斯如同梦呓般重复。

“那不是正确的事。”艾露芙莉德缓缓摇头，眼中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同情。

“‘正确的事’，源于为他人着想的心。殿下您，只是想证明自己罢了。您并非为他人，而只是想证明自己。”

“…………”

“殿下真正该舍弃的，是这份执念。若恨您的父亲，就该主动斩断与他的联系。告诉自己：他与你无关。他的存在对你毫无影响。他是你生命中的外人……这才是对他，最彻底的复仇。”

“…………”

“基斯殿下。您内心深处，其实并非憎恨您的父亲，而是渴望得到他的——”

“闭嘴！”

基斯猛地捂住耳朵，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嘶吼！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我恨那个男人！我要让那个男人刮目相看！这就是我的一切！”

母亲早逝。

他一直是孤独的。

所以，他渴望变强。

变强就不会寂寞。

变强就能做“正确的事”。

只要做“正确的事”，父亲就会认可他——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给我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死死捂住耳朵，紧闭双眼，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只剩下那一声声绝望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在冰封的谒见大厅中疯狂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