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诡画,血刀,獠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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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市郊,废弃工厂区。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几缕顽固的星光,从生锈的铁皮屋顶破洞中洒落,勉强勾勒出那些巨大机械的轮廓。

在这片仿佛被遗弃的死寂之地,此刻却亮着一团梦幻般的光晕。

那光芒并非来自灯火,而是源自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古朴的圆形托盘——【玲珑绘台】。

它散发出的柔和白光,将周围的破败与尘埃驱散,开辟出一方与世隔绝的、绝对干净的领域。

光晕的中心,画家正襟危坐。

他神情专注到了极致,仿佛整个世界都已从他的感知中剥离,只剩下眼前那幅悬浮的画卷和【玲珑绘台】上沉浮的万千光华。

他的双手在绘台与画卷之间化作了两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幻影。

时而执起一支笔锋锐利如针的【紫毫】,蘸取熔金般的颜料,在画卷上勾勒出细若游丝的阵法经络;时而又换上一支饱含水墨的【羊毫】,淋漓尽致地挥洒出一片混沌的背景。

勾、点、染、擦、抹,各种技法信手拈来,切换之间毫无凝滞。

绘台上数十种或明或暗、或浓或淡的颜料被他精准地调用,在他那快得几乎出现残影的动作下,完美地融合于画卷之上。

尽管动作迅捷,但他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副画,显然对他而言消耗不小。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上滴入一滴浓墨,狼头那魁梧的身影,便从那片扭曲中悄然“渗”了出来。

他身上那层由【墨隐符】化作的漆黑符文,如潮水般褪去,重新隐入皮肤之下。

他看了一眼画家那如同雕塑般专注的背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他无声地走到厂房的角落,在一堆废弃的、积满灰尘的帆布上盘腿坐下,双目微阖,直接入定,开始搬运周天,调理起自己那越发纯熟的“炁”。

时间,在画笔摩擦画卷的“沙沙”声中,无声地流逝。

当天际泛起第一丝鱼肚白时,一直处于深度打坐状态的狼头,心神猛地一跳!

一股奇异的“炁”的律动,如同心跳般,从厂房中央传来!

他豁然睁眼!

只见画家面前那幅淡黄色的画卷,此刻正绽放出瑰丽的紫金色光芒!将整座漆黑的废弃厂房照耀得如梦似幻!

画家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手中的笔悬停在画卷上方,额角的汗水,在光芒的映照下,如同晶莹的钻石。

光芒持续了约莫十几秒,才慢慢的,尽数倒灌回那小小的画卷之中。

厂房内,再次恢复了黎明前的昏暗。

“呼——”

画家如释重负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化作一道白练,久久不散。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惫,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却闪烁着一种艺术家完成得意之作后的满足感。

狼头站起身,缓步走了过去。

他凑上前,目光落在那幅画卷上,呼吸猛地一滞!

画上没有山水,没有人像,只有一双眼睛。

一双美到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轮廓,优雅而古典,瞳孔呈现着梦幻般的淡紫色。最令人心惊的是,在那淡紫色的瞳孔深处,竟布满了无数个如星光般的奇异符文!

那些星光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玄奥的规律缓缓流转,彼此之间由更纤细的光丝牵引,构成了一座座繁复而又不断变化的立体星图。

整座星图在瞳孔中周而复始地运转,仿佛是一座正在自行推演、演算着天地至理的阵法!

眼角周围,还点缀着一圈由更淡的金色纹路构成的、如同凤凰翎羽般的华丽装饰。

这双眼睛,就像是活的!

狼头只是盯着它看了两秒,就感觉自己的心神被一股引力死死吸住,仿佛灵魂都要被硬生生拽出,投入那两片旋转的星云之中!

这哪里是一幅画?这简直是一件……拥有生命的法器!

狼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画家,令他震惊的是,画家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竟也化作了与画中别无二致的深邃星空!

那座由万千星辰构成的活阵法,正在他的双瞳之中,同步、无声地运转着!

狼头声音有些干涩沙哑:“先生……这是?”

画家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画卷上那双星辰流转的瞳孔,脸上流露出一丝陶醉。

他像是对着自己的杰作低语,声音里混杂着疲惫与狂热:“老狼,和它比起来,我之前给你那道【墨隐符】,不过是小孩的涂鸦罢了。”

说完,他才缓缓抬起头,那双同样深邃的眼眸重新聚焦在狼头身上,里面再次盛满了那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它叫【观星术】。”画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仿佛在展示一件珍宝,“一个从古老时代流传下来的小玩意儿。传说,是那些自称【占星师】的家伙,用来偷窥星辰轨迹、测算命运因果的饭碗。”

“测算命运?”狼头的语气里充满了实用主义者的怀疑。

“哈哈,谁知道呢?”画家轻笑一声,摆了摆手,“‘命运’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我不感兴趣。不过,那些古人在仰望星空的时候,确实摸索出了一套……该怎么说呢,一套用‘炁’来提升自己感官能力的法门,一套能让凡胎肉眼,窥见世界‘能量流转’的钥匙。”

画家兴致很高,将手中的画笔转出一个漂亮的笔花,继续道:

“老狼,你觉得我们这些符阵师,究竟是在做什么?”

狼头愣了一下,这是画家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向他提问。

不等他回答,画家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光:“我们是在‘临摹’这个世界!我们观察天地间能量的流动,感受它们的喜怒哀乐,然后用笔墨、用符文,将那一瞬间的‘神韵’复刻下来,从而撬动那份力量。所以,‘看’得有多清、有多深,就是我们这类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用笔杆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理论上,不需要任何特殊的法门,哪怕只是最基础的静功,随着自身修为的精进,对炁的感知力自然会越来越强。”

“但是,那毕竟太慢了,想要不依靠其他术法,纯靠肉眼看到细微能量变化的程度,起码需要几十年的精纯修为才能到达。”

“但这【观星术】不一样,”画家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过去有那么一类人,专门研究怎么用炁来提升自己的五感,曾经还有专门的宗门呢。这术法就是其中之一。”

“它绕过了漫长的积累,用最直接的法门,强行将‘炁’灌注入双眼,让你能提前‘看’到那个常人无法触及的世界。可惜啊,随着科技发展,这类感知类的异术大多都失传了。但对于高阶符阵师,几乎都会辅修一门这样的异术,方便更直观的观察能量的变化。”

狼头点了点头,画家的语气中的兴奋又多了几分。

“还不止如此,传统的【观星术】只是专注于能看到炁的流动,对视觉上的提升效果有限,我还特意模仿了【金睛】的一些法门,让这双眼,达到类似“千里眼”的效果。”

狼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叠加不同法门精髓的手段,难怪这幅画能让画家都如此费力。

“来,老狼,”画家的笑容变得有些危险,“帮我试试,我这副新‘玩具’,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话音未落,他不等狼头答应,那只握着【玄鸦】笔的手腕,随意地向上一挑!

那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画卷上那双奇异的眼睛,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瞬间化作两道瑰丽的流光,从那张淡黄色的兽皮画卷上挣脱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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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道光的速度,完全超出了狼头反应的极限。

它们在空中划出两道几乎无法被捕捉的弧线,在他做出任何有效反应之前,径直地——撞进了他的双眼!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从狼头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那魁梧的身躯如遭雷击,猛地向后踉跄两步,双手死死捂住眼睛。

一股远超肉体折磨的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仿佛有两颗正在坍缩的星辰被硬生生塞进了他的眼眶,要将他的神魂都彻底焚烧殆尽!

视野中,一片混沌的星云在疯狂旋转、炸裂。

“凝神!静气!不要用炁抵抗!”画家冰冷的声音传来。

狼头浑身一震!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从那毁灭般的痛苦中抢回一丝清明!

他放弃了用“炁”去本能地抵抗,任由那两股能量在他眼眶中肆虐!

他踉跄着盘腿坐下,身体剧烈颤抖,汗水如瀑布般淌下,但那紧咬的牙关,却再未松开半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就在狼头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星辰彻底撕碎的瞬间,那股狂暴的能量洪流,仿佛终于认可了他的意志,开始缓缓平息。

极致的疼痛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的清凉感。

一股温润的能量,如同星河之水,开始缓缓滋养他那几近崩溃的眼球,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重塑着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

狼头缓缓地、带着一丝试探的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在他的视野中,被彻底颠覆!

废弃的厂房依旧昏暗、破败。

但在狼头的新视野中,这里却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能量世界。

空气中,不再是单纯的虚无。

无数细小的、五颜六色的光点在缓缓漂浮、游弋,如同深海中的浮游生物。

它们是游离在天地间的无主之“炁”,是构成这个世界里层的基础。

他能清晰地“看”到,身前不远处,画家那看似平静的身体,实则是一个巨大的人形能量漩涡。

精纯的“炁”在他体内按照某种玄奥的规律缓缓流转,每一次呼吸吐纳,都在与周围天地间的能量进行着微弱而持续的交换。

画家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是内敛的、温润的,却又深不见底,如同休眠的火山。

不仅如此,那些墙角阴影里的监控设备。

它们不再是单纯的机械,他能清晰的\'看到\',那些机器周围散发着微弱电磁波动的光点,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无所遁形。

“看到了吗?”画家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满意的笑意,“这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

“常人只能看到血肉,水泥,钢铁…一切具象的有形之物。实际上,还有各种形态各异的能量的抽象,具象和抽象层层叠叠,才构成了‘完整的世界’。”

狼头没有回答,他依旧沉浸在这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之中。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眼神透过那废弃的窗户,朝着窗外看去。

眼角处,那华丽的金色纹路亮起。

视野如同高清摄像机的镜头,瞬间拉近!

工厂外的土路、远处的高速公路、更远处的城市轮廓……大约一千五百米内的一切细节都纤毫毕现!

但当他试图看得更远时,视野的边缘也随之出现了轻微的模糊和扭曲。

他心中了然,这便是【金睛】目前的极限距离了。

他兴奋地扫视着这片全新的世界,正准备收回目光时,瞳孔猛地一缩!

在约莫一千米外,通往这片废弃工厂区的唯一一条土路上,出现了两个人影。

“先生,有人往这边来了。”狼头的声音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哦?”画家的眉毛微微一挑,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流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什么样的人?”

狼头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两个身影上,被星辰改造过的瞳孔中,数据流般的光芒飞速闪烁。

“两个人。都是圈里人。”

他沉声汇报道:

“一个走在前面,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很壮硕,是个光头。腰间用黑布裹着一把长条物,看轮廓,像是一把长刀。”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凝重。

“他身上的‘炁’……很古怪。”狼头努力地形容着他“看”到的景象,“像一层稀薄的、流动的血雾,那把刀也是,像一块泡在血池里的烙铁,我说不上来,但是那股炁让我很不舒服。”

“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更奇怪。”

狼头皱起了眉头,“那人罩一件黑袍里,看不清身形和样貌。也‘看’不到他体内有任何‘炁’的流动,甚至…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感觉就像…”

“就像什么?”

画家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听一段无关紧要的汇报。

“就像……”狼头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词语,“一具会走路的尸体,根本不像个活人。”

“哦?”

然而,画家听完他这番惊悚的描述,脸上却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话音刚落,千米之外,走在前面的那名光头壮汉,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豁然抬头!

他那双原本平平无奇的眼睛,瞬间被一层妖异的血光所覆盖,如同两盏在黑夜中亮起的血灯笼,精准无比地,跨越千米的距离,与狼头的视线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那道目光中纯粹的杀意,让狼头心头一凛。

他立刻收回视线。虽然震惊,但是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只是低沉了几分。

“先生,我被发现了。”

画家轻笑道:

“不要紧张,是熟人。不过,老狼,我要特别嘱咐你两句…”

画家的语气罕见的变得郑重了几分。

“一会儿,不要离开我三步之内。还有,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动任何攻击的念头。就安静地看着。明白吗?”

听着画家那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狼头心中一凛,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轰——!”

话音刚落。破旧厂房的那扇厚重的大铁门被一股怪力直接掀飞,在无数飞散的锈迹与铁屑中,“哐当”一声的砸在地上。

烟尘弥漫中,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缓缓踏入了这间厂房。

走在前头的光头男,周身毫不掩饰的散发着血红的气息,那双邪厉的眼睛,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狼头。

狼头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就像是被吃人的恶兽盯上一般。

当光头男看到狼头那双瑰丽的星空双瞳后,眼中的凶厉终于褪下几分,一抹惊讶和贪婪浮现上来。

“呦呵,画老头,你这是又是鼓捣的什么新鲜玩意?”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目光却转向了一旁的画家,声音粗犷如砂石摩擦

画家没有回答他,年轻俊朗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标志性的戏谑笑容,他缓缓的开口:

“老屠,好久不见啊。看来这些年,你修为总算是有些长进了,这么远距离的窥视,你也能发现?”

那被称为\'老屠\'的光头男,似乎根本没听出来画家语气中的讥讽,他大步走到画家面前,身上那骇人的血光总算是收敛了下去。

“画老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知道你手段高,不过这小子,太弱鸡了。”光头男毫不客气的指了指狼头,满脸不屑。

“虽然有你的术法加持,但是我要是连这种刚入门的菜鸟的窥视都发现不了,那就别在道上混了,早点金盆洗手得了。”

狼头尴尬的挠了挠头,朝着光头男发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但是对方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

画家随手一招,【玲珑绘台】中,另一副画卷便飞了过来,悬浮在画家周围。他脸上的笑意又盛了几分。

“是啊,谁不知道您\'血屠夫\'的赫赫凶名。”画家脸上笑容依旧,只是语气开始变得冰冷,“在\'南州\'那边闹出了那么大的新闻,对一群普通人和小孩子动手。你们这几块料,真是越活越有出息了。”

“屠夫”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切!不就是袭击了个学校,顺手绑了几个小崽子吗?大惊小怪的。”

画家还未回答,一道诡异的声音响起,来自于那个一直跟在屠夫身后的神秘的身影。

“屠哥,这你就不懂了。”

那声音不男不女,尖锐刺耳,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在这昏暗的厂房内显得无比诡异。

“人家画前辈可是‘墨韵宗’出身的名门大派,和我等邪魔外道走的不是一条路。对不对啊,画前辈?”

狼头看着眼前诡异的气氛,一时间竟完全搞不清这几人之间的关系。只能警惕的看向画家。

画家像是没听到那黑袍人的嘲讽,只是随意地举起左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唰——!”

刚刚悬浮在画家身侧的那副画卷,骤然展开!

画中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森林,奇异的是,画中树木的枝叶、地上的青草与鲜花,都仿佛拥有生命般,在画卷上无声地摇曳着。

看着画家身前那展开的画卷,\'屠夫\'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眼中那抹凶厉悄然浮现:

“画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画家的表情从始至终未变,不过语气中的戏谑已经荡然无存。

“不但对普通人动手,还劫走一名\'墨韵宗\'的弟子,怎么,当我们\'墨韵宗\'是好欺负的?”

“嗡——!”

话音刚落,画家周身,五彩斑斓的“炁”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身前那幅森林画卷也绽放出同样璀璨的光芒!

刹那间,以画家为中心,无数巨大的树木、坚韧的藤蔓、艳丽的花朵,疯狂地从虚空中“生长”出来!

“操!”

光头男怒骂一声,身形如炮弹般飞速后退。

仅仅几个呼吸间,一座真实的、散发着草木清香与危险气息的森林,便在这废弃的厂房中凭空造就,将画家与狼头牢牢护在中央。

这盎然的生机,与周围冰冷的废旧机器形成了极度违和而又诡异的画面。

屠夫忍不住怒骂道:“画老头,你个被\'墨韵宗\'除了名的弃徒,今天抽什么疯?”

“呵呵!”画家立于林中,声音穿透层层枝叶传来,“老头子我向来护短!连你这种货色都敢欺负到我们\'墨韵宗\'头上。怎么?听说你对付我宗门那些小辈的时候神气的很。见到我就怂了?”

画家的声音刚落,不等“屠夫”有任何反应,两道水桶粗的巨大藤蔓便从林中爆射而出,带着刺耳的风声,如两条出洞的巨蟒,朝着“屠夫”拦腰横扫!

“屠夫”瞳孔骤缩,腰间一扭,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后仰,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沉重的一击。

藤蔓扫空,狠狠抽在了旁边的巨大金属锅炉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悲鸣声炸响!那厚达数公分的合金炉壁,竟被硬生生抽出一道深达半尺的巨大凹痕!

看到这恐怖的力道,“屠夫”脸上终于被彻底的凶厉与煞气所布满。

“画老头,你来真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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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怒吼炸响,血色煞气如实质般从他体内喷涌而出,将周遭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腥甜的血腥味。

他一把扯下腰间黑布,露出那柄通体暗沉、仿佛由血液铸就的长刀。

嗡——!

刀身发出一声渴望杀戮的嗡鸣,贪婪地吸收着“屠夫”灌入的血色“炁”,一道三尺长的狰狞刀罡在刃上吞吐不定。

没有多余的废话,“屠夫”踏前一步,将刀高举过头顶,以开山之势,悍然劈落!

一道凝若实质的暗红色弯月刀罡脱刃而出,撕裂空气,带着足以斩断钢铁的凶悍之气,直奔画家身前的森林领域!

面对这凶悍绝伦的一击,画家的脸上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他立于林中,手中换上了那只熟悉的【玄鸦】,手腕轻转,笔尖在悬浮的画卷上随意地一划。

画卷上,一道粗犷的墨线横亘而出。

现实中,森林领域的最外层,大地轰然破裂!

数十根巨木的根须与坚韧的藤蔓交织缠绕,在半空中瞬间凝聚成一面厚达数米、布满尖刺的巨型木盾,精准地迎上了那道血色刀罡。

轰——!

刀罡与木盾轰然相撞,爆发出沉闷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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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炁”疯狂侵蚀着盾牌上的生机,而木盾则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再生、加厚。

一时间,木屑与血光四溅,两者竟僵持不下。

“哼!”

“屠夫”见一击未果,不怒反笑。他脚下发力,水泥地轰然裂开,整个人如出膛的炮弹般,直接冲向那片生机盎然的森林。

凭借之前和\'墨韵宗\'交手的经验,他知道,他们的战斗都依赖于那些事先绘画好的画卷,只要能近身毁了那副画,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他手中的长刀化作一片血色旋风,凡是阻挡在他身前的藤蔓与枝杈,都在接触的瞬间被轻易斩断、绞碎,化作漫天飞舞的绿色碎屑。

看着“屠夫”势如破竹地突入自己的领域,画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呦呵!还真有点长进了。”

他轻声评价了一句,手中那支【玄鸦】笔在【玲珑绘台】上轻轻一蘸,随即在画卷上一阵疾点。

画上,被“屠夫”虚影冲破的区域,瞬间被无数代表着藤蔓的墨点所覆盖。

现实中,“屠夫”脚下与周身的地面,上百根藤蔓如毒蛇般同时窜出,从四面八方、以各种刁钻的角度缠向他的身体!

“来的好!”

“屠夫”狂笑一声,不闪不避,身形猛地一个旋转,手中长刀划出一道完美的血色圆环。

【血刀流 . 血刃舞】

“唰唰唰唰——!”

密集的斩切声连成一片,所有袭来的藤蔓,无一例外,尽数被拦腰斩断!断裂的藤蔓残骸如下雨般散落一地。

然而,画家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他将那支【玄鸦】笔随手插回绘台,取而代之的,是一支通体翠绿如玉、笔杆上流淌着点点荧光的【春毫】笔。

画家用笔尖在绘台上一块鲜绿色的颜料上轻轻一触,随即在画卷上,以一种行云流水的姿态,开始了一场宛如祭祀般的作画。

画中,那些被斩断的藤蔓残骸之上,一个个翠绿的光点被点缀而出。

“【四季变换·春】”

随着画家口中轻声念叨,现实里,异变陡生!

那些散落在“屠夫”周围的、成百上千的藤蔓断口处,竟在同一时间,绽放出了璀璨的绿色光芒!

光芒之中,无数朵颜色各异、美得令人心醉的妖异花朵,以一种违背自然规律的速度疯狂生长、怒放!

仅仅一个呼吸间,“屠夫”便置身于一片由致命花海构成的绝地!

不等他反应,所有花朵的花蕊同时震颤,喷射出漫天遍野、五彩斑斓的迷离花粉,化作一片浓稠的、带着奇异甜香的彩色雾气,将他彻底笼罩!

“屠夫”脸色剧变,这片彩雾覆盖范围太大,已避无可避!

他只吸入一丝,体内的“炁”便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他当机立断,脚下猛地一踏,整个人冲天而起,试图从空中突破这片毒雾的包围。

然而,他跃起的身体,在画家眼中,不过是一个主动跳入陷阱的猎物。

画家手中的【春毫】笔在画卷之上飞速游走,以雷霆之势,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符文。

“缚!”

“屠夫”刚刚跃至半空,还未来得及调整姿态,下方那片绚烂的花海中,十几根早已蓄势待发的藤蔓便如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

它们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路线,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眨眼间就把“屠夫”捆了个结结实实!

“妈的!给我开!”

屠夫怒吼一声,全身血煞之气暴涨,正要将这些藤蔓强行震断。

只是画家的动作比他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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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屠夫被藤蔓包围的瞬间,画家就已经飞快地在画卷上写下了另一道符文。同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封!”

半空中的屠夫,忽然感觉气息一滞,体内奔涌的“炁”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变得滞涩无比!

他骇然低头,才发现那些捆缚在他身上的藤蔓,不知何时,表面竟浮现出了无数道碧绿色的、如同经络般的细密符文!

这些符文正紧贴着他的皮肤,散发着微光,如跗骨之蛆般阻塞、封印着他的经脉!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已然决定了战局。

高空之中,两根如同绿色巨蟒般的巨大藤蔓,早已在他的头顶等候多时。

此刻,它们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两条从天而降的巨鞭,狠狠地朝着被束缚的“屠夫”当头抽下!

这一击若是抽实了,不死也得重伤!

“屠夫”目眦欲裂,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

“臭小子!还不来帮忙?!”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残影,已经鬼魅般地跃到了屠夫身前的半空中!

正是之前那位声音诡异的黑袍人。

黑袍人后发先至,瞬间闪至“屠夫”身边。也没有见它用什么武器。双手如刀般飞快地斩断了束缚在“屠夫”身上的关键几根符文藤蔓。

随即,黑袍人一掌拍在“屠夫”的后心,将他从那道死亡的阴影下狠狠推开。

而做完这一切的它自己,却已来不及躲闪。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两条巨大的藤蔓,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黑袍人的身上。

它的身体如同一只被巨锤砸中的破麻袋,连一声闷哼都未发出,便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地从半空中拍了下去,径直砸入了下方那片依旧在翻涌不休的、五彩斑斓的毒雾之中,瞬间便被吞噬,不见了踪影。

……

随着黑袍人被彩色雾气吞噬,场面,在一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空气中,只剩下那些巨大藤蔓缓缓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和毒雾中无数花粉飘落的细微声响。

狼头站在画家身后,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连呼吸都变得迟滞起来。

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十几秒。

可带给他的震撼,却比他过去几十年经历的所有厮杀加起来还要强烈。

这就是他踏入的\'里世界\'中,真正的高阶修行者之间的战斗。

那两个人,不管是光头男还是黑袍人,且不论他们的手段,光是展现出的速度,力量,就已经远超他的认知,要不是自己有【观星术】的加持,怕是他们的动作都看不清。

而眼前的画家,整个过程,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

他就像一个端坐于神座之上的造物主,轻描淡写地挥洒着手中的画笔,便轻松的将两个怪物压制的死死的。

尽管已经和画家认识多年了,但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看到画家出手。

“这就是先生真正的手段啊!”狼头的目光带着几分敬畏几分敬佩的看向画家。却发现:

画家脸上表情虽然依旧轻松,但是眼睛确死死的盯着那片彩色的雾气,狼头顺着他的目光,双眼中星光大盛,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那雾气。

那个诡异的黑袍人掉进去以后一直没有任何动静……难道就这么失去了意识?还是死了?

不过,很快,狼头的问题就有了答案。

那诡异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卷中藏乾坤,点墨化山河’。嘿嘿,不愧是 \'诡画子\' 前辈,名不虚传啊!晚辈佩服,佩服…”

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完全无法确定声音的位置。

听着黑袍人的恭维,画家咧嘴一笑。

“小子,少拍我的马屁。我不和你这个小辈一般见识,不想挨打就麻溜的一边呆着去。”

“嘿嘿嘿,画前辈,早就听师父一直提起您,说道上的人能入他法眼的没有几个,您算一个,今天好不容易让小子我见识到了前辈的手段,不领教一下岂不是可惜了?”

狼头听着那诡异的声音,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画家,他惊讶的发现,画家的脸上竟罕见的带上了几分警惕。

难道这个黑袍人,比刚刚的光头男还要棘手?

突然!狼头眼中的星光暴涨,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画家脚下的地面。

“不对!”

“先生!地下有东西!”

狼头的嘶吼声,因极度的惊骇而变了调,在这空旷的厂房内显得无比尖利!

几乎是在他喊出声的同一瞬间,画家那总是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脸色,终于涌起了一丝惊讶。拿着画笔的手腕一翻,正要开始勾勒符文。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狼头的预警,还是慢了一步。

噗嗤——!

一声利器刺入血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狼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从画家脚下那坚硬的水泥地面,毫无征兆地、伸出了一只加长版的手。

那只手根本不似人手,干枯、漆黑,紫黑色的指甲,表面还覆盖着一层层诡异的、正在缓缓明灭的黑色符文。

它就这么从地底探出,精准无比地、自下而上地,贯穿了画家的胸膛!

“呃……”

一声短促而压抑的闷哼,从画家的喉咙里溢出。

他那总是挂着玩味笑容的嘴角,僵硬了。眼眸中,第一次,被难以置信的愕然所填满。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那只从自己胸前破体而出的、干枯的手。

冰冷、死寂,不带一丝生命的温度。

一股同样冰冷死寂的“炁”,正顺着那只手,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如同一群贪婪的蝗虫,肆虐、撕咬、破坏着他那原本稳定流转的经脉。

轰——!

在狼头惊骇的目光中,那只手的主人,终于破土而出!

正是那个本应被毒雾吞噬的黑袍人!此刻,终于完全显露出本尊。

不,此刻已经没有什么黑袍人了。

那件宽大的黑袍,显然已经被那腐蚀性极强的毒雾吞噬殆尽,露出了下方隐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本体。

那是一具近两米高、通体漆黑如墨的干尸!

它的皮肤干瘪得如同风化了千年的树皮,紧紧地贴在骨骼之上,勾勒出一种非人的的狰狞轮廓。

它的身上没有任何毛发,肌肉纤维如同被熏黑的钢筋般盘结在一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脸上更是恐怖,没有嘴唇,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床,仿佛在无声地狞笑。眼眶中空无一物,只有两点幽幽的红芒如鬼火般缓缓燃烧。

在它从左肩斜向下到右侧肋骨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横贯了整个躯干的白色痕迹。

狼头的心脏猛地一缩——那是刚刚画家那记藤鞭留下的!

那足以一击抽折钢筋的恐怖力量,竟然只在它身上留下了一道不痛不痒的白痕!

“先……生!”

狼头怒吼一声,哪里还管的着画家让他不要动手的嘱托,身体飞速后退的同时。闪电般的拔出了后腰的大口径手枪。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枪响,在死寂的厂房内炸开!

三发大口径子弹,呈品字形,精准无比地轰在了那具干尸的后脑勺上!

然而,预想中血浆迸射、颅骨碎裂的画面并未出现。

叮!叮!当!

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清脆刺耳的、如同子弹打在铁砧上的金铁交击声!

火星四溅!

那三发足以洞穿普通钢板的子弹,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变形、扭曲,最终无力地化作三团被弹开的铜疙瘩,掉落在地。

受到子弹的冲击,那具干尸的身体微微一个踉跄。随即——

“咔吧——”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与筋腱强行错位的声响,从那具干尸的脖颈处传来。

它的头颅,竟以一个完全违背了人体构造的角度,硬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转向了它的后方!

那双空洞的、闪烁着幽红光芒的眼眶,就这么死死地、锁定了正在急速后退的狼头。

在和那双充满死寂的双眼对上的瞬间,狼头只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一般。来自本能的恐惧让他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然而,多年在生死线的拼杀磨砺出的悍勇,让他狠狠的一咬牙,体内的炁在死亡的威胁下开始飞快的运转,将自己的身体机能推到极致。

他呼出一口浊气,那双原本因恐惧而颤抖的星光瞳孔,此刻竟重新凝聚,迸发出一种困兽犹斗般的凶光,毫无畏惧地迎上了那具干尸的视线!

“砰!砰!”

又是两发子弹出膛,划出两道笔直的火线,以刁钻无比的角度,直奔那具干尸空洞的双眼!

面对这两发精准的子弹,那具干尸这次没有硬接。

“咯吱吱吱——!!!”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与扭曲声中,它的整个上半身,如同一个被拧到极限的发条玩偶,以一种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诡异姿态,瞬间向侧方翻转、折叠!

那是一个超越了所有关节极限的、仿佛没有骨骼般的恐怖动作!

“唰!唰!”

两发子弹,就这么贴着干尸漆黑的头颅,险之又险地擦过,最终射入了远处的墙壁,留下两个深不见底的弹孔。

躲过子弹的瞬间,干尸那折叠扭曲的上半身,又如同弹簧般“啪”的一声弹回了原位!

整个过程行快得不可思议,充满了非人的诡异与恐怖。

而那个尖锐的声音,带着一丝猫戏老鼠般的戏谑,再次响起。

“有点意思!勇气可嘉!可惜你实在太弱鸡了,不然我也会把你炼成…”

“妈的,臭小子!少他妈得意忘形了!”

远处,刚刚挣脱了所有藤蔓封锁的屠夫,忍不住的大喊道。

“看你后面!”

听到屠夫的大喊,干尸那颗反人类扭转的头颅猛地“咔吧”一声转了回去,两点幽红的鬼火,死死地盯住了被自己手臂贯穿的“猎物”。

不对劲!

从始至终,这个在他看来已经必死无疑的男人,却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此时的画家,胸膛依旧被那只干枯鬼手贯穿着,脸上却早已不见了最初的愕然。

那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戏谑笑容,不知何时,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嘴角。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干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不好!”

干尸刚想有所动作,异变突生。

被鬼手贯穿的“画家”,整个身体竟如同融化的蜡像般瘫软了下去!

他的血肉、骨骼、衣物,都在瞬间失去了形态,化作了一滩由黑、白、黄等多种颜色构成的、粘稠而又鲜活的【颜料】!

那具干尸想要抽回手臂,但已经太迟了!

那滩流淌的颜料仿佛拥有生命,瞬间化作数十道坚韧无比的藤蔓,顺着它的手臂,以比之前快上数倍的速度,疯狂地向上攀爬、缠绕!

“唰!唰!唰!”

仅仅一个眨眼间,这些由颜料所化的藤蔓便将那具干尸从手臂到脖颈,捆了个结结实实!

藤蔓表面,无数翠绿色的封印符文瞬间亮起,死死地压制着它体内那股死寂的“炁”!

“这是……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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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尖锐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怒,“你什么时候……”

那悬浮在不远处的【玲珑绘台】与那幅【森林图】,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化作两道流光,向森林正上方上飞去。

与此同时,在森林正上方一处枝干阴影处,一道身影凭空浮现,正是毫发无伤的画家本人!

绘台和画卷此刻围绕在他周围缓缓的旋转着。

“哼!”

随着一声沉闷的、非人的怒吼,那具被藤蔓死死捆住的干尸,身体竟开始剧烈地膨胀起来!

它那原本干瘦如柴的身躯,如同被吹入高压气体的气球,皮肤下的肌肉纤维疯狂蠕动、涨大,将那坚韧的藤蔓勒得根根绷直,几近断裂!

与此同时,它体表那些原本黯淡的黑色符文,此刻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开始疯狂地流动、闪烁,与藤蔓上亮起的翠绿色封印符文相互倾轧、对抗,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与腐朽混合的恶臭。

画家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依旧在垂死挣扎的干尸,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他并未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一杆通体枯黄、笔杆上雕刻着萧瑟落叶纹路的【秋毫】笔,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笔尖在那旋转的【玲珑绘台】上一块土黄色的颜料上轻轻一蘸,随即在面前的【森林图】上,以一种肃杀、决绝的姿态,肆意挥舞起来。

【四季变换 . 秋】

刹那间,下方那片原本生机盎然的森林,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所有的绿叶都在一瞬间转为枯黄,繁花凋零,藤蔓老化。一股肃杀、凋零的秋意,瞬间笼罩了整个厂房。

紧接着,漫天枯黄的落叶,如同下起了一场绝望的雨,从森林的每一个枝头飘落。

这些落叶在下坠的过程中,边缘竟闪烁起了金属般的寒芒,变得如同最锋利的刀片!

画家手中的【秋毫】笔在画卷之上,以雷霆之势,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符文。

“——绞!”

一声令下,那漫天飞舞的刀刃落叶,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化作一道道黄色的死亡旋风,围绕着那具依旧在膨胀的干尸,展开了疯狂的、无死角的凌迟切割!

“滋——啦——!”

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切割声连成一片!

干尸那坚逾钢铁的皮肤,终于在这无穷无尽的切割下,被撕开了一道道细密的伤口!

诡异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黑色“炁”,如同泄压的蒸汽,从那些伤口中疯狂地冒了出来!

这还没完!

画家似乎要将这场“艺术展演”进行到底。他手中的笔再次一转,笔锋粘上一抹鲜红如血的颜料。

画卷上,捆缚着干尸的藤蔓之上,被点缀上了无数个红点。

现实中,那些枯黄的藤蔓表面,迅速鼓起了一颗颗拳头大小、鲜红欲滴的诡异果实。

每一颗果实,都如同心脏般,在不安地“怦怦”跳动着,表面亮起了极度不稳定的爆炸符文!

千刀凌迟,万果同爆!

这便是画家的连环绝杀!

然而,就在那密集的果实即将引爆的瞬间,那具已经遍体鳞伤的干尸,体内的伤口处,猛地喷发出了大股大股粘稠如墨的黑雾!

那黑雾充满了极致的污秽与腐蚀之意,刚一出现,便以惊人的速度将周围那些即将爆炸的红色果实和锋利的刀刃落叶,尽数吞噬、消融,化作一缕缕青烟!

“吼——!!!”

一声不似人类的、充满了痛苦与愤怒的咆哮,从干尸口中炸响!

它体表的黑色符文在黑雾的加持下光芒大盛,竟硬生生将藤蔓上的封印符文彻底压制、崩碎!

“嘭!”

一声巨响,所有的藤蔓应声断裂!

挣脱束缚的干尸,体表那些被切割开的伤口,在黑雾的缭绕下,竟开始缓缓愈合!

它不再恋战,整个身体化作一道黑影,迅速朝着屠夫的位置撤退!同时操纵那腐蚀的黑雾继续扩散。

那腐蚀的黑雾的速度极快,瞬间便笼罩了大半个森林,其中一部分,更是如浪潮般,朝着距离最近的狼头席卷而去!

狼头脸色剧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黑雾中蕴含着足以瞬间将他血肉消融殆尽的恐怖力量!他想躲,但那黑雾的速度,远超他的反应极限!

眼看他就要被那片死亡的阴影所吞噬——

“阿福,上。”

画家那平静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又是一道画卷从他身侧的【玲珑绘台】中爆射而出!

画卷在飞行的过程中舒展开,一道水墨光华从画中飞出。

光芒落地,瞬间凝聚成一只体型神骏、威风凛凛的水墨巨犬!

它通体由流动的墨迹与繁复的符文构成,正是之前吞噬了沈彤一追踪符的墨犬“阿福”!

“吼!”

阿福发出一声响亮的、中气十足的犬吠,横挡在了狼头的面前!

它张开那由浓墨构成的巨口,对着那汹涌而来的腐蚀黑雾,猛地一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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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吸力,从阿福那看似虚幻的口中爆发出来!

原本还在疯狂扩散的黑雾,如同被无形漩涡捕捉的烟尘,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朝着阿福的口中倒灌而去!

仅仅几个呼吸间,那充满了污秽与死亡气息的恐怖黑雾,便被阿福吞噬得一干二净!

厂房内,再次恢复了清明。

吞噬了所有黑雾的阿福,体表那繁复符文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宛如一尊降妖除魔的护法神兽!

“干得不错,阿福。”

画家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高处落下,正好站在阿福巨大的头颅旁边。他伸手,如同安抚真正的爱犬般,轻轻拍了拍阿福那由符文构成的额头。

他环顾四周,那座由他亲手创造的森林领域,此刻已经被那腐蚀黑雾侵蚀得残破不堪,大半的树木与藤蔓都已枯萎、腐朽,化作了一地黑灰。

他抬起头,目光看向狼狈的屠夫和那具干尸,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和危险。

“礼尚往来。还给你们!”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脚下的阿福仿佛接收到了指令,猛地仰起头颅!

它那原本就已经十分庞大的身躯再次暴涨几分,胸膛高高鼓起,体表的金色符文亮到了极致!

“吼——!!!”

一声近似于龙吟虎啸的恐怖咆哮,从阿福口中炸响!

下一刻,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漆黑、被无数金色符文包裹、压缩到了极致的黑雾,以撕裂空气之势,朝着屠夫与那具干尸的方向,狠狠地喷吐而出!

那雾团,速度快得超出了想象!

屠夫与那具干尸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御,只能凭借战斗本能,狼狈不堪地朝着两侧飞扑闪躲!

轰——!!!

黑雾在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轰然炸开,却没有像普通的爆炸那样四散冲击,而是化作了一片不断翻涌、旋转的、充满了金色符文的墨色火海,将那片区域的地面都灼烧得“滋滋”作响,留下了一大片焦黑的、无法逆转的腐蚀痕迹。

屠夫连滚带爬地躲开,看着那片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墨炎火海,脸上满是后怕与惊怒。

而那具干尸虽然也躲开了正面冲击,但一条手臂却被墨炎的边缘燎到,那坚逾钢铁的躯体竟如同遇到了王水的金属,瞬间被腐蚀、融化了一小块!

然而,画家和阿福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他们身上。

完成了“回礼”的阿福,庞大的身躯重新恢复了正常大小。

它将那巨大的鼻子凑在地面上,用力地、仔细地嗅探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像一只正在追踪猎物气味的猎犬。

片刻之后,它的动作猛地一顿,似乎是锁定了目标。

它抬起头,朝着厂房角落里一堆废弃的、生锈的油桶后方,“汪!汪!”地叫了两声,尾巴兴奋地摇摆起来。

画家看着阿福的表现,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随手一指那个方向,下达了简洁的命令。

“去。”

“汪!”

阿福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离弦之箭,瞬间便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了那堆油桶之后!

紧接着,一阵“乒乒乓乓”的金属碰撞声和慌乱的叫嚷声响起。

几秒后,一个充满了惊恐与窘迫的求饶声响了起来。

和之前那诡异的声音不同,这是个实实在在的少年男声,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前辈!画前辈!我错了!我不装了!我投降,我投降啊!”

话音未落,远处那具刚刚还威风凛凛、刀枪不入的高大干尸,也极其滑稽地、同步高高举起了双手,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投降姿势。

狼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反转的局面。一时觉得大脑有点转不过来。

阿福迈着得胜的步伐,从油桶后方走了出来。它那巨大的墨色嘴角,正叼着一个人的后衣领,像叼着一只犯错的小鸡仔。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身形瘦弱、穿着一身不合体黑袍的少年。

他长相清秀,此刻却是一脸惨白,头发乱得像个鸡窝,脸上还沾着几道机油,正手脚并用地在空中徒劳地扑腾着,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阿福将他拖到画家面前,“噗通”一声,随口扔在了地上。

另一边,屠夫心有余悸地绕过地上那些依旧在燃烧的黑炎,走到少年身边,没好气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臭小子!叫你装!跟这个老变态打,把你师父喊来还差不多!”

骂完,他才将那柄暗沉的长刀插回腰间,心有余悸地看向画家,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画老头,气也出了,差不多行了吧?”

他摊了摊手,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你一个电话,我们哥俩屁颠屁颠地从南州赶过来。你不请我们吃顿饭就算了,还二话不说就把我们往死里收拾?有你这么办事的吗?”

狼头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滑稽而又诡异的一幕。

几分钟前,这里还是一个处处杀机、步步惊心的修罗场。

现在又仿佛变回了多年未见互相抱怨的老友一般,果然真如画家自己所言一般,他是个神经病。

能和神经病当朋友的,八成也是神经病了。

就在他愣神之际,画家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已经敛去了所有的杀意和锋芒,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

“老狼,今晚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狼头心中一凛,明白接下来的谈话,就不是他能听的了。

他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丝毫犹豫,只是朝着画家的背影,微微颔首。

“是,先生。”

说完,他便转过身,快步走出了这间破败的厂房。

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狼头这才感觉自己那几乎麻痹的神经,重新恢复了知觉。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在夜色中沉默的厂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知道,今晚所见的一切,才仅仅是那个名为“里世界”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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